等到冬一開了門,沈清墨已經披了衣服走到門口了。
來人是個小廝模樣,他一臉的慌張,看到沈清墨之後連忙跪下,磕着頭哭道,“沈小姐,煩請您快去請個大夫來吧,九皇子情況危急,拖不得了!”
“九皇子?”沈清墨心中一顫。
她已經知道了秦九的身份,自然知道秦九就是九皇子。
但是,秦九怎麼會突然生命垂危?他送她回來的時候,分明還好好的呢!
不管如何,事情等不得了。
“冬一,給我更衣。”沈清墨一邊吩咐着冬一,一邊對敲門的小廝溫言道,“你先在外面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恩。”小廝慌忙退了出去。
一切從簡,沈清墨只匆匆穿戴好了衣裳,將頭髮鬆鬆的綰了一個墜馬髻,便出了門。
跟着小廝一路急走,走到臨時安置秦九的房中,等沈清墨看到秦九,他已經臉色煞白得像是一張紙,雙脣發烏,呼吸間氣若游絲,果真是情況極爲的不妙。
秦九此刻一人躺在房中,房中只留下兩個婢女在外面伺候,兩人一見沈清墨走了過來,頓時讓開了位置,看樣子似乎是嚇得不敢近秦九的身。
參加聚會的那些人都去了哪裡,難道秦正澤和厲成峰也都不管秦九了嗎?
沈清墨皺眉,朝小廝問道,“你是伺候九皇子的人?九皇子怎麼突然就不好了?還有,其他人呢?”
小廝迅速回道,“九皇子今日似乎沒帶下人過來,小的是在莊子上的人,臨時被叫過來做事的。端王和厲將軍都去找紀先生了,只有紀先生纔有法子救九皇子,因怕耽擱了時間,便分頭去找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去了何處,也許是各自散了。”
這小廝說話條理清楚,沈清墨看他面目忠厚,看上去的確有幾分莊戶人家的感覺,便也信了他的。
只問道,“看來九皇子這是舊疾?”
如果不是舊疾的話,便不一定非得去尋那個叫“紀先生”的。
“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聽得端王對厲將軍說了一句,去尋紀先生,說是九皇子每次犯病,都是紀先生過來醫好的。”小廝誠惶誠恐的回答完,又忐忑的問道,“沈小姐,我能離開了嗎?”
沈清墨點頭,“你先去旁邊呆着吧,等下有事再傳你。”
又對冬一吩咐,“叫人去多提幾盞燈過來,越多越好。再去少幾壺熱水備用,要快!”
等到吩咐完,沈清墨的視線落到秦九的身上。
秦九一身華服,貴氣逼人,可此刻他臉色白中透青,雙脣失去血色,暗沉得很,呼吸短而急促,似乎很是困難。
沈清墨打量一遍,眉頭頓時蹙起。
棘手了!
她纖細的手指搭在秦九的手腕上,剛一碰到,便覺得他心律不齊,脈搏紊亂。怕自己看錯,她又閉上眼感覺了一會兒,好一陣,她才緩緩睜開眸子,推測秦九多半是患有心疾。
在荒院的時候,和崔婆婆熟悉之後,崔婆婆曾經教過沈清墨醫術,且教了整整五年的時間。
崔婆婆教會她的醫術和大慶朝的傳統醫術雖然有許多不同之處,但卻要高明得多。沈清墨雖然沒有懸壺濟世的經驗,但是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幾分真本事,幾下便推斷出了病因。
有心疾的人不宜劇烈活動,甚至不宜情緒激動,看來今日秦九的劇烈運動有可能是誘因。
知道了秦九的病情,沈清墨稍微放了一點懸着的心。
還好,崔婆婆曾經教過她對於心疾的急救之法,眼下找不到別的大夫,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上陣了。
她手握成拳,對準了秦九的心臟部位,用力叩擊。
叩擊心臟能使得心臟收到刺激,從而恢復自主活力,這樣是最簡便的一種急救方式。
一下,一下。
“嗯……”秦九突地有了動靜,發出一聲無意識的聲音。
沈清墨驚喜地擡眸看去,笑意還沒來得及傳到脣角,卻見秦九突地擡起身子,噴出一口黑血。
“秦九!”沈清墨驚呼,急忙起身扶住他的身子。
眼看着秦九又軟綿綿的倒下,沈清墨原本篤定的心思也慢慢的不安起來。
難道秦九並非一般的心疾,而是還有別的原因?
如果有別的原因,那會是什麼呢?
對了!沈清墨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她不是還有破妄之瞳嗎?朱朱說過,破妄之瞳若是修煉到一定程度的話,不僅能看清楚人體內的器官,還能看穿人的靈魂。也許,她能通過破妄之瞳查出病因呢。
她上次就對秦正澤使用過,也看到了怡紅院中王振和沈良密謀的場景,那這一次呢?
她能穿透身體,看到秦九身體的內部結構嗎?
不管了,姑且一試!
沈清墨凝神屏氣,眼中一道暗金色倏地閃過,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變得清晰可見,秦九身上的衣衫也在緩緩隱去。
她的視線清楚看到秦九身體的每一根硬朗線條,猶若刀劈斧鑿一般,堅毅而又充滿了陽剛之氣。
“……”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沈清墨臉色一紅,然而,顧不得害羞,她再度運氣,用力朝更深層次看去。
可這一次,無論沈清墨怎麼努力,眼前始終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霧,怎麼都不能再深入一步,眼看就要止住在肌膚表層,沈清墨怎麼會甘願。
她努力瞪大了眼睛,意念促使破妄之瞳朝更深處探去。
漸漸的,她眼中爬上了一絲一絲的淡紅色血絲,這一絲絲的淡紅色猶若江河匯聚成大海,慢慢變成了深深的紅色,幾乎要將她眼中的暗金色給吞沒。
於此同時,沈清墨腦中突地劇烈疼痛起來,似乎驚濤駭浪襲來,她猛地閉上眸子,大口呼吸着虛弱的趴在牀上,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突然,一隻粉色的東西突然滾落在牀上,砸出一聲響。
朱朱一顯露出身形,便急忙用蹄子推了推沈清墨,對着她驚慌地喊起來,“醜女人,你不要命了嗎?你現在還沒達到破妄之瞳的第二階段,居然就想着要使用第二階段的能力?你瘋了!這樣會對你造成多大的傷害你知道,你的眼睛都有可能會瞎掉!”
是朱朱嗎?它怎麼出來了?
沈清墨撐起身子,疲憊的睜開眼睛,對朱朱問道,“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短暫的使用那個能力嗎?”
她要看到秦九的身體內部,一定要!
秦九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出什麼意外!
朱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沒有!”
“明天給你五個雞腿。”
“沒有!”
“十個。”
“真的沒有!”
“二十個!”
“好吧好吧。”朱朱搖了搖尾巴,無奈地說道,“你一定要用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豬爺真的只幫你這一次,你知道嗎?”
“恩!”沈清墨笑着看向朱朱,“等下我就吩咐下人去準備雞腿。”
“哼!我可不是爲了雞腿,我是一隻有格調有愛心的豬!”朱朱一邊說着,一邊翹起了尾巴,它短小的粉色的尾巴上慢慢長出了一根白色的長毛,看上去晶瑩透徹,猶若冰針一般。朱朱扭頭一咬,將白毛咬在口中,示意沈清墨拿走。
“這個怎麼使用?”沈清墨問道。
“
雙手合十,讓它在掌心化成汁液,然後塗抹在眼睛上就行了。”朱朱肉疼的看着沈清墨手中的白毛,“這是豬爺的本命靈氣化成,可以讓你越階使用三次破妄之瞳的第二階段能力,不過每次只能持續十分鐘。”
“好!”
沈清墨迫不及待的按照朱朱的方法去做,果然,靈氣化成的水滴一碰觸到眼部的皮膚,便如同露水滑落花苞中一般,眼中傳來一陣清涼滋潤的感覺。
再度凝眸朝秦九心臟處看去,沈清墨的視線穿過衣裳,皮膚表層,錯綜複雜的血管,直直看到一顆跳動着的心臟。
沈清墨素手撫上秦九的心臟處,感受着手下和眼中看到的一致頻率,心裡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在發酵。
一寸一寸的查看,沒有看到絲毫異樣。
難道不是心疾,是別有病因?
沈清墨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推測起來,不過本着不遺漏的心態,她繼續運用破妄之瞳朝心臟的內部看去,這一看,沈清墨一下便看到了癥結,她雙眼驀地瞪大,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是什麼?”沈清墨下意識的收回放在秦九心臟處的手,驀地驚叫出聲。
只是,雖然驚嚇,沈清墨卻還是盯緊了那一處不放。
秦九的心臟中間,居然蟄伏一條小指粗細的怪蟲!此時,那條怪蟲正伸出長長的,猶若刀鋒一般扁平又鋒利的口器,在他的心臟內壁上不斷的來回切割,每一次都將秦九的心臟內壁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流出殷紅的血跡來。
可更奇怪的是,只要怪蟲將分泌的一種綠色體液塗抹到傷口上,那道傷口隨即就會痊癒,而與此同時,秦九血管中的血液便會滲進去一絲綠色,將他原本殷紅的血變得晦暗起來。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沈清墨感覺這一切已經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範疇,她猛地站起身子,想出去透透氣,也好理清楚一下思路。在想到解決辦法之前,她可不敢輕舉妄動。
剛走到門口,沈清墨便看到夜色中秦正澤正行色匆匆而來,他眸中滿是疲累,一身華服沾上了不少塵土,可見剛纔跑了不少地方。
秦正澤身後還跟着一名白衣男子,白衣素服,纖塵不染。
見到沈清墨站在門口,秦正澤開口問道,“秦九可在裡面?他現在情況可還好?”
“他還……”沈清墨張口。
可不等沈清墨回答完,秦正澤便已經心急的越過了她,徑直朝牀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白衣男子說道,“紀先生,這次還要麻煩您施針,救得秦九一命。”
紀先生?
讓一向清冷自傲又邪肆無常的秦正澤這麼溫和對待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沈清墨心中不僅生出幾分好奇來。
難道這個紀先生當真很是厲害?
站在一側,沈清墨悄悄朝那名白色男子看去。
只見燈下白衣男子安然靜坐,柔和的燈光落在他白玉一般的側臉上,打出一片朦朧的淡色光暈。因爲是側臉,沈清墨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覆在眼臉上,眸光清澈又冷然。
這是一個容貌俊美的男人,眉眼精緻得恍若天造,幾乎無可描畫。
和秦正澤邪肆霸道的氣質不同,他彷彿冰天雪地中的一株梅,冷清而又傲氣,隱隱帶着一股不寒。
他手中攤開了一個黃色的布卷,布卷中分門別類放着一排排銀針,他指節分明的手指在一排銀針上滑落,突地停留在一處,將一根長長的銀針捻起,對着燭火看了一看。
就這一眼。
他似乎察覺到沈清墨的注視,不經意的轉頭,朝沈清墨投去一眼。
冷而又冷,似高山上經年不化的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