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軒說完,又陷入沉默,慕雲歌心中略微驚訝,帝軒很少有這樣近乎於失魂落魄的樣子,他一直是沉穩而嚴肅的人,能讓他如此失態,得是什麼樣的原因?
慕雲歌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溫熱的手掌彼此交握,傳遞的溫度讓人感到十分安心。
帝軒擡頭,正與慕雲歌視線對視,他眼神軟了些許,低低道:“我剛纔知道,現在祁家家主祁家業,並非真正的祁家業。”
“祁家業,是假的?!”慕雲歌也嚇了一跳,三大家族地位非比尋常,家主更是其中獨一無二的存在,三大家族中的任何一位家主若是有了變動,都會在各國之間引起一番不小的波浪。
而如今,祁家家主竟成了假的,這背後操控之人身份尚且成謎,若他別有用心,暗懷鬼胎,此事的影響更是非同小可。
慕雲歌忍不住蹙眉道:“你確定嗎?”
帝軒沉吟道:“那夥神秘人,的確是祁家長老,但他們與祁家業對立的動機還無法真正查明,話也不可以盡信。”
慕雲歌頷首:“謹慎點是好的。”
只是祁家身爲三大家族之一,一家之主竟然會如此無聲無息地被人掉包,十數年都無人發現,有這個能力的勢力,定然不會是無名之輩,要是祁家長老所說是真的,如今的祁家,乃至於整個南越,說不定已經成了別人的俎上的魚肉。
慕雲歌道:“你離開祁家之前,竟沒有一絲察覺嗎?”
帝軒搖了搖頭:“我之前曾與你說過,我幼時便因家中變故而離開了祁家。”
帝軒的孃親乃是南越國有名的鹽商富戶,卻自幼身體病弱,帝軒五歲那年,孃親就撒手而去,也是從那時起,他發現自己漸漸不再受到父親的寵愛,但那時的他,只以爲自己惹了父親不喜,並沒有想到其中會另有玄機。
促使帝軒離開祁家的事情,發生在祁家業的壽宴上。家主壽宴,自然各房都要獻禮,彼時帝軒才九歲,滿心想要找機會博得父親喜愛,用心地準備了一個月的生辰禮,那時祁家業正有個頭疼的毛病,他尋訪南越,遍尋隱世名醫,爲他尋來靈草,卻不料壽宴當日被其幾房說作不吉利,當着壽宴詛咒家主,祁家業當場勃然大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祁家二房本是獻給祁家業一株金絲鑲百珠的南海珊瑚樹,壽宴上卻被人通報說壽禮丟失,而種種跡象,都指明主謀是帝軒,帝軒百口莫辯,祁家業更是偏袒其他人,絲毫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帝軒心灰意冷,自此離開祁家,再未與本家有任何往來。
慕雲歌聽得心疼,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九歲的孩童,獨自一人在外闖蕩的場景,當時的帝軒分明不比如今的慕小白大上多少,而慕小白不過失蹤幾日,她已經心急火燎,生怕他在外頭有什麼意外,那九歲的帝軒,又得吃了多少苦頭呢?
她握緊帝軒的手,帝軒好似知曉他心中所想,扯了扯嘴角,這實在不是令人愉快的回憶。
慕雲歌輕聲道:“你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
帝軒頓了頓:“我已與祁家再無干系,我不會回去,但祁家業到底是真是假,此事我會徹查到底。”
慕雲歌蹙眉:“這件事自然要查,可你不在祁家,查起來肯定有許多不便,且如果此事爲真,假的祁家主還不知有什麼陰謀,如此放任,十分危險。”
帝軒起身,走到院中樹下,正值春煦,落英繽紛,他一身黑衣,在此時此刻,卻顯得有些孤寂寥落了。
當年帝軒離開祁家,乃是因爲對祁家、對生父心灰意冷,他自幼喪母,說不渴望親情,那時假的,人人都知他是沉穩冷肅,霸道無常之人,可他也並非生來如此,他也曾如小白一般,願於父母膝下承,感受“家”的暖意融融。
慕雲歌道:“你不想查明生父是誰,重回祁家,拿回屬於你的一切嗎?”
帝軒靜默不語,他想嗎,他當然想。
但祁家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就是一個傷心之地,經年曆久的隔閡,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冰消雪融的。
慕雲歌起身,走到他身後,她今日依舊一身白衣,正襯這院子裡花明柳綠的生機勃勃,與帝軒並肩立在一起,一黑一白,也是十足和諧。
“回去吧,我和小白,陪你一起。”她看着帝軒的眼睛,溫聲道,“你已經不是沒有家的人了,我和小白,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還怕什麼呢?”她握住帝軒的手,“我們一起回祁家,查明真相,不好嗎?”
“如果祁家業是假的,自然要找出證據,揭穿於他,以免他藉此機會暗動手腳,陰謀得逞。”
“如果他是真的,他不仁,你又何必始終掛礙,你本就是祁家長子,你還有支持你的部下,拿回祁家的一切,於你也是名正言順。”
“無論如何,當年之事,都必須有個解決,祁家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慕雲歌娓娓道來,帝軒垂眸,沉思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慕雲歌忽然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抱進懷裡,低頭吻住雙脣,而後在他耳邊低低道:“好。”
他何其有幸,能與慕雲歌兩情相悅。
慕雲歌見他神情鬆快許多,心裡也暗暗放下一塊大石頭。
帝軒喚來落塵,吩咐道:“祁放長老幾人,可都回去了?”
落塵低頭應道:“是,屬下親自將他們送出,祁放長老十分警惕,並沒有被人發現行蹤。”
慕雲歌道:“他們走之前,可有留下聯絡方式?”
落塵點頭:“有,他們告訴了屬下他們這幾日駐地的所在之處,並留下一隻信鴿,言說若閣主有事,只需用信鴿聯絡。”
帝軒面上平靜無波,點點頭:“既然如此,便由你負責聯絡祁放,明日夜裡,我與他們在密室再次相會。”
“切記,”帝軒沉聲道,“如今時局非常,一定不能透露出一點風聲。”
落塵肅容,鏗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