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龍婉吟開出來的價格讓衆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其中的胖子道:“小姑娘,你這是搶錢啊!”
這也是慕雲歌定的價格,當初慕雲歌說一千兩的時候,有錢如龍婉吟,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哪有人葬禮要用一千兩的,你這是搶錢啊,這得什麼時候能賣出去。”
慕雲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龍婉吟的臉,然後道:“我倒是覺得,憑藉着公主的國色天香,別說是一千兩了,就算是一萬兩也會有人買的,關鍵是,要是我們將價格定得太低的話,人人都能買走了,沒有個達官顯貴,咱們找攝政王還是有難度的,遠不如直接進入權力核心來得輕鬆。”
有了慕雲歌的話在前,龍婉吟好生思量了一番,道:“這位爺,您這就不對了,俗話說一分錢一分貨,小女子的母親雖然去了,可是母親生前教導小女,一定要爲自己留一條後路,小女子孤身一人遊走江湖,沒有個銀錢傍身怎麼能行?”
“這有何難?”胖子豪氣干雲道:“你跟了我,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你喝粥!我幫你安葬了令堂,保證你下半輩子不會孤身一人。”
倘若真是賣身葬母的話,這個條件也可以了,畢竟只是想給自己的孃親謀求一個棺材板而已,可是龍婉吟眼珠一轉,笑着道:“古往今來多好海誓山盟,最後都化爲泡影,從今兒往後小女子真是一個人了,還是銀錢攥在手裡來得踏實,何況,這位爺出不出錢,端看小女子值不值這個價錢了。”說完,還給胖子拋了一個媚眼。
衆人覺得有道理,議論紛紛,而龍婉吟在這議論聲中低下頭去。
“怎麼回事?”她心想,“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有失身份的話?難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慕雲歌,不知不覺說話越發沒有了輕重,這可不是皇祖母教出來的大家閨秀。”想到這裡,龍婉吟臉色通紅,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一點也沒有了方纔的氣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方纔說話的時候,慕雲歌卻一直都在白布下面偷笑,而且還用力憋着氣息,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或者震動白布。
旁邊的胖子聽了龍婉吟的一席話,覺得有道理,看看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看起來是想買。可一千兩畢竟不是小數目。姑娘是個好姑娘,看着這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娶回家去定然要當做一個寶貝供起來的,而且是心甘情願供起來的那一種,可是這定價——忒高了一些?
龍婉吟纔不在乎這些,一切都是慕雲歌的安排。旁邊有一個老頭,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高聲道:“不就是一千兩嗎?我出了,姑娘你跟我回家,我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說着就往前面擠。而旁邊的人聽說真有人願意出一千兩,這樣的“富豪”,紛紛主動讓出一條路來,讓一個黃牙老頭笑眯眯地擠在了龍婉吟的跟前。
當他的臉湊近的時候,龍婉吟的臉卻不由自主地往後躲,她尷尬地笑着道:“這位爺——這位大爺,您可想好了,一千兩,還要幫我安葬了母親。”那老頭看上去得有五十多歲了吧,大手一揮,道:“沒問題,就算是傾家蕩產,我也得幫你這個忙。”
旁邊的鬨笑聲頓時起來:“你這老頭,哪裡是幫忙,我看你就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有人笑着打趣,老頭也不介意,跟着哈哈笑,眼神卻不住地在龍婉吟身上游走,而龍婉吟有些驚慌的眼神和恰到好處的紅暈倒像是害羞了一般。
“喂,喂……”龍婉吟偏過頭,看起來像是害羞一樣,然後用袖子擋住臉,輕輕喚慕雲歌,“喂,還真有一個老頭願意買,這可怎麼辦啊?”
而此刻,慕雲歌卻琢磨着,金沙城一貫是貧窮,就算是傾家蕩產拿出自己的棺材本來吧,這年頭能一下子拿出一千兩的人少之又少,說明這個老頭少說也是有點來歷的,那也不錯,如果龍婉吟能夠順利嫁進去的話。這個老頭生活的地方應該離城中很近,找帝軒也方便一些。
想到了這一層,慕雲歌覺得龍婉吟嫁給這個老頭也挺好,於是專心致志地裝死,假裝沒聽見一樣躲在擺不下下面默不作聲。
而這邊龍婉吟簡直就要急哭了,就在她苦苦呼喚慕雲歌卻得不到回答的時候,身後忽然起了一陣騷亂:“讓開,都讓開。都讓開!”
馬蹄聲,人的喊聲,混雜在一團,期間還有不住的尖叫聲。
旁邊的人忽然朝着兩邊散去,因爲是在人羣的中間,等到人羣全部散開之後龍婉吟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但是已經爲時已晚,一匹黑馬從遠處疾馳而來,身後託着一頂華麗的馬車。
有多麼華麗?
龍婉吟記得每天清晨的時候,皇后娘娘去給太后娘娘請安時乘坐的沐浴在晨光下的轎輦,也不過如此而已,只不過皇后娘娘的轎子華貴,這一頂穩重,一看就非等閒之輩——馬車上的車伕拼命喊着“讓開!”
等龍婉吟對這個馬車品頭論足地分析一遍之後,基本上已經喪失了躲開的最佳機會,馬車已經近在眼前,車伕也不想攤上人命,拼命地拉緊繮繩,馬蹄高高擡起,險些猜中癱坐在地上的龍婉吟。
此時的龍婉吟一臉驚慌,連哭都忘了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馬車和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黑色駿馬,車伕拎着鞭子破口大罵:“哪裡來的野丫頭,竟然敢擋着王爺的路?還不快快受死?”
正罵着,緊閉的簾子卻被輕輕打開,龍婉吟擡頭看過去的時候,就只看到一柄摺扇,輕輕將簾子掀開,裡面的人端坐着,露出半張臉,看不真切,說話聲音倒是很溫柔的:“怎麼回事?”
車伕見到王爺出來,也收斂了脾氣,畢恭畢敬道:“王爺,前面有一個女子擋住了去路,真是不知死活。”
被稱爲王爺的人往外張望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龍婉吟和她身後蒙着白布的板車,一時間好奇心起,問道:“怎麼回事?”只不過這一次,是衝着龍婉吟問的。
可是龍婉吟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愣愣的,慕雲歌急得心裡冒火。
王爺,這是個什麼概念?在金沙城,這種人基本上就就是權力的頂層了,跟這樣的人勾搭上,找到帝軒簡直是遲早的事情,搜索的範圍也能少不少,再者說這個聲音聽上去也很年輕,剛纔不說有個長得又老又醜的龍婉吟不願意,這回換上一個年輕的總該可以了吧?
可是看到龍婉吟遲遲不答話,慕雲歌沒辦法,只好偷偷伸出一隻手,在龍婉吟的腰身上掐了一把,龍婉吟疼得渾身一機靈,這次啊反應過來,慌忙道:“王爺,小女子自幼喪父,如今喪母,原本划算富庶的家也沒落了,現在小女子只求有個好心人能夠給母親一個體面的葬禮,也算是圓了小女子的一番小心,等來日小女子必然做牛做馬報答。”
說着,她擡眼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去。
裡面的人默不作聲,似乎是在隔着簾子打量外面的姑娘。
片刻——在龍婉吟看起來卻像是十年那麼長,裡面終於傳出來一個清冷的聲音:“管家,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