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林浩,紅有紅的理由,說話滴水不露,明明什麼都沒說,又好像說了很多,有意思。”林浩一走,記者們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轉移陣地了,陸媛的臉火燒火燎的,好像生平第一次在公衆場合說話,並且有些害臊了似的,不過她的耳朵,並沒有錯過周圍的任何一點聲音。
“丫頭,行啊,問出點實在的。”田楓很高興,破天荒的給陸媛使用了一次暱稱,由於準備得及時充分,他拍到了林浩臉上一瞬間很細小的情緒變化,放到網上,能賣上不錯的價。
“是嗎?”陸媛低頭苦笑,只有她知道,剛剛林浩生氣了,因爲他的目光中有殺氣,如果不是這麼多的人,他怕是要衝過來,直接把自己給丟出去吧,繼當年決裂,她又一次得罪了他。長嘆一聲,轉念去想,反正也得罪他了,而且得罪了很多年,也不在乎再加上一筆了,左右他也不會原諒自己,那麼,一次或是兩次,又有什麼不同呢?
也是有不同,如果他認出了自己的話,大約會多痛恨自己兩年,痛恨也是一種記憶,這樣,似乎對自己公平一些,陸媛想着這些的時候,採訪車已經衝到了晚會的現場。
有明星參加的晚會就是一點不好,進去太麻煩,即便是媒體,也沒有一絲通融的意思,看證件,對照片,幾個記者排成隊,折騰了一溜十三遭,總算是進入現場了。
爲了凸顯舞臺的五光十色,現場很快熄燈了,歌舞一輪一輪的上,陸媛開始打哈氣,接着,睡意上涌。同C市每屆的電影節一樣,頒獎毫無懸念可言,一個原本沒有打算來的大腕明星若是來了,那惟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她),獲獎了。
所以,當林浩拿到獎盃,微笑着站在臺上的時候,陸媛就知道,今天收工不會太晚,先前的見面會上,已經有記者提出了假設性的問題,“假如您得了最佳男主角這個獎,你準備說些什麼,對支持你的影迷和你的家人?”林浩當時也微笑做答,正好省了一會再問一次了。
有了幾次採訪寫稿的經驗,陸媛如今已經駕輕就熟,回到報社,40分鐘搞定稿子,總編終於難得發了善心,批准她可以休息一天。
睡覺,一直是陸媛意識裡,最好的休息方法,如果能一覺睡到自然醒,那實在是幸福的享受,然而,難得的休息日,她還是被電話吵醒了。
她家原來的老房子出租了,這幾天由於租客將廁所的水箱弄出了毛病,導致總是漏水,租客大大的不滿,不過咬定自己花錢租房子,一切要由房東搞定的道理,堅決每天打幾次電話,催促陸媛一家想辦法。
陸媛的父母都上班去了,於是,陸媛咬牙切齒的穿上衣服,洗洗臉,在心裡痛罵吵醒她的房客一百次以上,氣哼哼的上了公交車,直奔老房子而來。
不過搬走了幾年而已,老房子周圍原本的三小都拆除了,突兀的讓出了一大片空地,這讓陸媛很有些不習慣,小的時候在樓上向下看時,見慣了的高矮不一的屋頂不見了,心裡總是空空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片將院子擠成過道的屋頂,已經成爲了她記憶中,重要的一部分,因爲那些屋頂存在,她小時侯淘氣,才能任性的追逐林浩家的貓,因爲無處可逃時,貓咪們還可以從二樓的露臺縱身一躍,跳到那些高矮不一的所在,進而逃脫;因爲那些屋頂存在,他們夏天啃西瓜的時候,才能站在四樓,比賽誰將皮丟到更遠的屋頂……
然而,如今,這些都不在了,就如同屬於他們年少時的記憶一般,轟然倒塌之後,自此一無所有。
老房子漏水的問題並不難辦,踩着凳子,陸媛將手伸進水箱裡,把葫蘆漂從新固定好,一切就OK了,爲了兩分鐘的事情,折騰她往返走路將近兩個鐘頭,陸媛真有立馬將那挑剔的中年女人轟出去的衝動,不過她畢竟沒有這麼做,這年頭,找個差不多一點的租客也不容易,計較太多又有什麼意義。
出來的時候,她特意往樓的東側繞了過去,那裡,曾經是她記憶中的天堂,一片空地上,長滿了草,各種各樣的野草,夏天自然還生長着各種各樣的蟲子,在那裡,林浩曾經爲她捉到過一隻奇異的、戴着透明的琥珀色皇冠的螞蚱;她也曾經在那裡,捉到過附近飛的唯一一隻紅辣椒(蜻蜓的一種);她還曾經在那裡,告訴林浩,草叢裡夏末結的黑色漿果叫做天天,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不錯……
只是,當一片平整的,鋪着彩色方磚的地面展現在陸媛眼前時,她真切的失望了,當天堂被人爲的改造後,那就註定了它不再是天堂,而僅僅只是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