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番09章語無倫次
我抽出手勾住他的頸脖,他的臉便近在咫尺,這個夜夜入我夢的男人此刻就在我懷裡,那種感情,神聖卻又妙不可言!
最後交纏,撕咬,喘息,破繭…
“唔…”疼痛太過猛烈,條件反射地用雙腿緊緊扣住他的腰身,他卻皺眉,憋着氣息問:“你,第一次…?”
我點頭,本來還不算紅的臉立刻燒燙起來…活到那把年紀還是一個處,真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可是卓然看到我點頭,眉頭蹙得更緊,最後喘着氣,雙手撐着牀沿擡起身,空空看着我,低吟一句:“對不起,樑柚,到此爲止…”
到此爲止?不,我等了這麼久,到這關頭他居然跟我說到此爲止,怎麼可以?
我擡腿扣住他的腰,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上身貼緊,弱弱問:“你介意?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樑柚,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我…”難得一向優雅的卓然也會有語無倫次的時候,我苦笑,追着問:“你?你什麼?如果你一早知道我是第一次,你就絕對不會碰我,對不對?”
他卻不再回答,只是企圖又想起身,我卻死死扣住他的腰,咬着他耳垂低語:“放心,我是成年人,有對自己行爲負責的能力。我喜歡你,想跟你做我想做的事,僅此而已!如果你覺得我會拖累你,那就現在起來,滾出去,明天我就辭職,如果你也跟我一樣,那就遵從自己一次,繼續下去…”
碎碎唸了一堆,他的目光清冷如水,我卻不懼,依舊維持着與他緊貼的姿勢與他對視,漸漸,他眼裡的防備卸去,染上鬱結,鬱結又很快被溫柔代替。
頭一埋,咬住我的耳根,道:“樑柚,我說不過你…”
“那你是什麼意思?繼續OR滾出去?”
……
後來細想,天,我到底哪裡來如此強大的定力,火燒眉頭的時候我居然還能保持理智跟他據理力爭,事後他告訴我,其實他下身就快爆炸了,我卻還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沒轍,他得配合,配合着我繼續裝着聖人…所以我的選擇題一拋出,他的吻便順勢而來,雙手輕捏我的腰際,低低迴答:“捨不得滾出去,所以,繼續…”
…他有些急躁,雙手圈到我腰後,在我耳邊柔聲道:“樑柚,你太緊張,放鬆一些,可以嗎?”
“我不緊張…我沒有”打死不承認,其實表情就已經出賣了情緒,他卻不點破,溫柔說道:“閉起眼睛,什麼都不用做,交給我…”
我果然聽話,真的閉了眼睛,感覺鼻尖的氣息移至胸口,再下一秒,身體被撕開……
“喂…疼”
“我知道,對不起,忍忍,一會兒就好…”
身體漸漸適應,理智迴歸,…像是奔赴千里的靈魂終於找到歸宿,緊閉的眼角瞬時就溢出淚漬…卓然的吻貼上眼角,有些無措地問:“怎麼又哭?疼成這樣?”
我不敢睜開眼,只能搖頭,用吻回覆他的溫柔……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場歡愉,與自己最愛的人,交出最完整的自己…
蟄伏27年,一夕破繭,成蝶…
終於睜開眼,朦朧淚眼裡是卓然俊逸的臉!
後來的一年中我無數次回憶起當夜的情景,即使有時候他就躺在我身旁,頭枕着他的肩膀,我卻依舊覺得不真實。
最後分開,我分析這場靶情的起始和結局,細數我們之間所有的糾葛和臺詞,漠然想起他說的那句“對不起,到此爲止!”
所以一開始他就給了我反悔的機會,只是我放棄,沒有適時抽離,最後把自己那一具不算華美的身體獻了出去…就像女媧補天的那些七彩石,無私奉獻,彌補了他因婚姻而造成的傷口!
一個月後我被升爲IM組長,開始單獨辦活動,半年之後我成爲整個項目組的總監,卓越自創辦以來,第一位年齡不逾30的總監,自然,那功勞當歸於我的完美情人卓然!
最後我們分開,無論是他辜負了我,還是我背棄了這段感情,我都心存感激,因爲是他教會我如何笑而不語,如何站在人羣中一眼千里卻不露聲色;
也是他教會我,感情是一個多面立方體,太多截面,婚姻,愛情,責任,依賴,無奈,零零總總歸結在一起才組成如此多彩卻多情的人性。
至於那個孩子,如果不是ERIC說出來,我真的打算瞞他一輩子!
因爲愛他這麼久,甘願交付身體,交付廉恥,自然也不會蠢到企圖用一個孩子將他捆住,況且,我也知道捆不住!
一場靶情,如果一直處於不平衡的位置,處於下游的那個人多少會帶些偏激的自以爲是,覺得自己付出太多,雖不求得到,但至少姿態要好,所以我驕傲地,任性地,甚至帶點仇恨和自虐地打掉了那個孩子。
躺在手術檯上,醫生再次確認是否不用麻藥,我不是沒有動搖,但最終點頭,還是因爲信念驅使,因爲我要強迫自己清醒,清醒地感受這個軀體從我身體裡剝離出去,清醒地感受他所帶給我的痛楚,以及我所爲這場無望感情而要承認的後果。
所以孩子流掉之後,我對卓然的感情開始由愛漸漸過度到恨,那恨日積月累,漸漸沉重,他不知道,只以爲我變了,變得不再愛笑,不再胡鬧,不再容易滿足容易哄,用他的話說,我開始變得不像那個他所認識的柚子,不再純粹,不再簡單!
而我確實是變了,高跟鞋踩得越來越平穩,彩妝化得越來越純熟,頭髮蓄長,開始洗剪染吹燙…早就脫去“素素”那個稱號,走出去,一襲長裙,雖不說傾國傾城,至少也會有回頭率。
他曾經都痛恨過自己,因爲他始終覺得是他把我變成那個樣子,但是隻有我自己清楚,我是在強迫自己蛻變,變成他不認識,變成我所痛恨的樣子!
那段時間我跟卓然之間的爭吵頻率上升,很快就得知趙梓雅懷孕!蘇小意生日,大鬧,第一次在他面前歇斯底里…最後不僅傷了自己,還讓紀如意幾乎遭到滅頂!
事後卓然去找我,我不見,他一直找到如意那裡,我還是耐不住又貼上去!
他耐着性子哄,那是他第一次豁出臉皮跟我道歉,但是他也說我有問題,那種場合居然當衆鬧,其實他不知道,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他讓趙梓雅懷孕,而是在意趙梓雅懷孕這件事,聯想到我那個被早早剝奪生命權利的孩子。
但是手術是我選擇去做的,孩子是我選擇不要的,我不能怪別人,我是在恨自己!而我越恨自己,就越恨卓然,惡性循環,最後兩人的矛盾激化,慢慢就不可收拾!
而至於最終的結局,我從未跟任何人講過,我跟ERIC上牀多少帶點賭氣和任性,雖然酒醉,但不至於完全沒有理智,但是我卻用這種方式來結束我和卓然的關係,實在是因爲對這份感情太捨不得,但前路狹隘,我不得不放棄,所以我才用如此無法逆轉的方式來一刀切斷!
卓然之後一直沒來找我,就像憑空消失,似乎我和ERIC的事對他沒有任何影響,直到最後如意被綁架,我和他纔在齊天平家見面,當然ERIC也在場,所以我們也沒有多講,就這樣一直僵持,ERIC卻如不散的幽靈般終日混跡在我眼前,大個子,異國人士,有浪漫情懷,會煮一手好菜,這樣的人,太適合療傷。
如意一直勸我,人生太長,愛過就可以,以後還得找一個人陪我走下去,所以愛情真是天時地利的迷信,這句話在ERIC那裡再次得到證明,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一路相伴,虔誠地當一名“忠犬八公”,我不感動都難。
況且我也一直清楚我跟卓然不會有結果,而ERIC又這麼好,所以我沒有再虐待自己的道理。
跟ERIC去法國過聖誕之前卓然來找過我,那時候我已經不在卓越,兩人許久未見,我理短了頭髮,恢復球鞋和牛仔。
天氣晴好,約在我當時就職的廣告公司門口公園,樹蔭下的長椅,冬日暖陽,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模樣。
他從光亮的盡頭趨步走近,就像我們初次見面,他站在玻璃前的陽光下看我,輕道一句:“很久不見!”
我苦笑,很久不見…這真是對舊情人最諷刺的四字真言!
“是,很久不見!”我也淺淺回答,他微愣,用手指輕掃鼻尖,坐到我身邊。
沉默良久,我都沒有說話,與他相處的那段時間,我已經學會等,等他來,等他走,等他約我,等他決定,所以最後一次見面,我也依舊等,等他先開口。
他估計也預料到我不會先說話,於是擡起頭:“我以爲你不會來見我!”
“爲什麼不來見你?最後一次,必須來!”我將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轉臉看他,笑得沒臉沒皮。
他卻很快正身轉過頭,雙腿交疊,看着樹蔭下兩人的影子,又是沉默,大約過了五秒纔出聲:“聽說你要跟ERIC回國過聖誕。”
“是,行程定了,他要帶我回國見父母…”
“你們打算結婚?”
我縮了縮肩膀:“不知道,可能吧!”
“ERIC很好,值得託付!”
我詫異,轉身看着他的側臉,他牽強笑着,問:“怎麼了?這是我的真話,雖然由我口中說出來有些顯得不近人情,但是真的,小柚,我給不了你的,還是希望別人能給你。”
“那你呢?”我又追問。
“我什麼?我跟趙梓雅?不知道,順其自然吧!”
“不,我不是問你跟趙梓雅,我是問,我跟ERIC結婚,你呢?你會怎樣?”
他又垂下頭,將交疊的腿放下,低低迴了一句:“我會難過!”
他真的不適合,也不屑於說情話,跟他在一起那麼久,“我會難過”這四個字,真的是我聽到的最讓我心悸的情話,所以我滿足,我欣喜,我強撐着被淚水打溼的眼眶深呼吸。
“難過?難過之後呢?”
“難過之後會祝福,然後開始習慣沒有你…”
這真是,最絕,最絕的一句分手辭!
最後他與趙梓雅離婚的消息是紀如意告訴我的,當時我還在法國,剛接受ERIC的求婚,如意在MSN跟我留言,短短五個字:“卓然離婚了…”
這個我等了兩年都沒等來的一句話,卻在我接受ERIC之後就來了,算什麼?算緣分太淺?算造化弄人?
紀如意深夜給我短信,那時候她應該已經離開齊天平回了平陵,她說:“柚子,現在卓然離婚了,你還會不會回來找他?”
我第一反應是不會,絕對不會!
感情再不恥,至少還應該留些骨氣,留些以後回憶起來會引以爲傲的餘地,所以我不會回去,況且ERIC很好,他的家人也很好,我可以預想到我以後的婚姻會很幸福,所以我更不會回去。
不是背棄,不是倒戈,而是我終於意識到,感情這個多面體,無論最終落地的時候顯示哪一面,都會砸傷人,都會有傷痕,所以愛情最終的落幕是遺憾也好,是欣喜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過,錯過,最後才發現歸途在眼前,卻不是那個夢裡的人。
我和ERIC的婚禮一直推遲到第二年夏天,南潯的齊悅公館,卓然沒有出席,但我隔夜收到他的短信,雖然沒有顯示名字,但我知道那是他的號碼。
短信內容很長,零碎雜亂:
“小柚,那時候紀如意不見了,你問過我,如果哪天你也走了,我會不會去找你,我以前回答你會,現在我告訴你實話,我不會去找你,因爲我在感情裡一直被動,甚至與你處了那麼久,從未說過一句我愛你,但是我必須澄清,我對你有感情,卻從未想過有結局,所以樑柚,是我虧欠你,祝福的話不會說,希望以後再見面,可以笑笑就過!”
……
“你愛不愛我?”
“你有沒有愛過我?”
“卓然,你是不是從未真的愛過我?”
這個折磨了我兩年,令我惶惶而不安的問題,終於在我結婚的前夜得到了答案,可能你們看不懂,但是我卻懂得真切!
他在感情裡是太含蓄的一個人,含蓄到近乎冷漠和殘忍,所以最終他能發這樣一條短信,算是對我的格外恩賜。
ERIC在求婚之前問過我,心這麼小,是不是已經準備好接納他!我笑着回答,你塊頭這麼大,稍微一擠就沒其他人的位置了!所以我跟他上牀是任性,但是跟他結婚是經過深思熟慮,畢竟在傷害的最後還能遇到這樣一個人,願意收容我的任性和冷冽,這也是恩賜。
至於那個夢裡出現的人,就讓他活在回憶裡!應了那句話,我有花一朵,終在夢裡落!
如果我走了,你會像馬達一樣去找我嗎?
會!
會一直找嗎?
會!
會一直找到死嗎?
會!
你撒謊……
--電影《蘇州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