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蘇晨，也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
見她不說話，厲天禹輕輕哼出了聲，掐滅了手中的菸頭扔進菸灰缸，走至沙發一端落座，緩緩說出了一句話，“想知道我爲什麼要收購喬氏嗎？”
“爲什麼？”
男人淡淡斂了眼瞼，“對於一個殺死自己母親的仇人，你說，我該不該放過？”
蘇晨驀地一驚，睜大了美眸，“你……你說，他害死了你母親？”那，上次她在洛杉磯見到的那個婦人又是誰？
蘇晨一直以爲，那個遲寧若就是厲天禹的母親，可沒想到，竟然不是。
“奇怪嗎？看不出來喬洛樊是這樣的人吧？呵，也難怪，你根本就不瞭解他，有時候，一個人爲了某一種目的不惜一切不擇手段的程度誰都無法預見，喬洛樊就是這樣一個人，爲了他心愛的女人，爲了成全他愛的人，不惜犧牲我的家庭，我的母親，你不會懂當你明明知道殺人兇手就在眼前卻無法做出任何行動的那種感覺有多無力，當時的我有多恨，你在洛杉磯看到的那個女人，就是喬洛樊愛的女人，如今，她取代了我母親的位置，常年陪伴在我父親身邊，可笑的是，我那個父親，竟也愛她愛的沒有任何原則，我母親屍骨未寒，他就娶了這個女人進門，而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關於我母親當年那場車禍的真正原因，就是他現在愛的女人和喬洛樊聯合演的好戲，哈哈……而我最親的弟弟，原澤亦，更因爲這幾個人，在我母親剛去世的時候，就獨自離開了厲家，寧願放棄一切和厲家脫離關係，任由病情加重而放棄任何治療，如果不是我一直在暗中保護，恐怕，亦早就活不到現在，這一切……都是因喬洛樊而起，所以，你讓我放棄對喬氏的收購行爲？蘇晨，你會不會太幼稚？”
男人近乎切齒的說着這一切，步步緊逼着她，最後將她徹底困在了角落中。
而蘇晨，更是震驚的不可思議。
天啊，到底喬洛樊是怎樣的人？怎麼能人面獸心到如此地步？他再怎麼愛那個人，可也不能做出殺人這種事啊，難道就沒有法律制裁嗎？
難怪……難怪，厲天禹會這麼不遺餘力的想要收購喬氏，換做是她也不能做到原諒，沒有要了他的命已經不錯了，如今只不過是要一個喬氏，來換取當年他母親的離開，這種懲罰算輕的了，喬洛樊居然還要她來替他求情，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
如今，她就是連站在這裡，都覺得自己太可恥，爲了那樣一種人……
“知道嗎？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他女兒，從你剛來香港的時候，我意外得知你的身份，那個時候，我腦子裡第一個想的就是怎麼用你來報復喬洛樊，可是我想錯了，對於喬洛樊這樣的人來說，如果你真的重要的話，就不會明明知道你是他女兒他還不認你，你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可以保住他的棋子而已，他利用我跟你之間的曖昧關係來判斷，我爲了你一定會放棄對他的追究，可是他錯了，無論我和你之間是什麼關係，就算我真的在乎你，也不會爲了你放棄對他所作所爲的報復，我厲天禹一直堅持道現在都不曾倒下，就是要親眼看着他喬洛樊變得一無所有，身敗名裂。”
蘇晨身體不停顫抖，幾乎要倒下去，“所以……你最開始接近我，是想利用我來報復喬洛樊，是不是？”
厲天禹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停頓了一會兒，毫不避諱的說，“是。”
“那現在呢？”
男人眸色漸深，緩緩別開視線，硬是說了句殘忍的話，“我已經做到了不是嗎？”
蘇晨的心哐噹一聲，像是碎裂了一地的水晶，“因爲你篤定了我一定會愛上你，所以，你的籌碼就是我愛你，在這之後，再將我狠狠推開，娶別的女人，是嗎？”
厲天禹轉眸看向她，星眸有一絲絲不忍的猶豫，卻還是說了句，“是。”
蘇晨一個踉蹌，扶住了身邊的沙發才勉強站穩，自嘲的笑着，“原來，原來……我知道了，這一切不是巧合，也不是偶然，這是必然，喬家欠你的，我欠你的，因爲我身體裡留着喬洛樊的血，呵呵，很好……所以，你根本就沒愛過我，一切都是在你設下的局，可是厲天禹……我沒有後悔過，在你說出這一切之後，我也沒有權利去恨你，說到底，你對我做過什麼？你給了我所有人渴求的明星夢，你給了我那些閃耀的光環，我輸了嗎？我沒有……就算是輸，我也是輸了我的愛情，雖然好笑，可是我不會否認，我是愛過你的，如果在這之前我還不能放下一切，現在，我想我終於可以完全放下了，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瞭解了這些……我不會再爲喬洛樊求情，因爲他不配，不配。”
厲天禹看着蘇晨笑的那樣虛幻，總有種抓不住她的幻覺，想要伸手抱着她，告訴她，事情不是那樣的，他並非對她無情，可是發展成如今這樣，他們還有什麼回去的理由？
愛也好，恨也罷，就讓一切在今天做個了斷吧。
蘇晨轉身要走，到門邊的時候，手腕被人一把扣住，低沉的嗓音傳過來，“爲什麼？”
蘇晨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爲什麼替他求情？”
蘇晨有些恍惚，被她扣着的手顫抖了一下，捲翹的羽睫微微煽動，“沒有爲什麼，或許是因爲，他是我媽媽心裡在意的人，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理由，就是這個。至於父親，我根本沒有把他當成這樣一個人，在我心裡，也沒有這樣一個人。”
厲天禹的手漸漸鬆下來，淡漠的臉上似乎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是嗎，我還以爲，你真的將他當成了父親，爲這種人的確不值得。”
蘇晨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卻是沒有勇氣回頭，在內心掙扎了良久，還是決定將這個被她隱藏了將近六年的秘密說出口，她想，終歸，這件事要被他知道，晚一天不如早一天，好過那一天的時候，就連離開都要被他狠狠鄙視一番。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漸漸的，蘇晨轉身，雖然她是那麼沒有勇氣看着他，“六年前，我還沒有出國的時候，來過香港一次，就是那一次，我和一個陌生人做過一場交易……金錢和身體，你可以認爲我是爲了錢不擇手段的女人，我也不會再解釋什麼，告訴你，只是想對你說，雖然我出賣過，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如果可以選擇，我從來都不想有過那一晚，像我這樣的女人，沒有沈離心的單純天真，沒有莊零落那樣乾淨的家世和出色的能力外表，我不能爲你做任何，也沒有那樣的能力，和你在一起只會讓你身陷左右爲難的處境，現在這樣是正確的，最好的，你足以配的上更好的人……”
儘管她那麼不想放棄他……
專注說話的女人，完全沒有看見男人臉上瞬間的變色，只沉浸在過往帶給她的痛苦壓抑中。
“六年前……”厲天禹薄脣輕輕呢喃着這三個字。
蘇晨的眼睫輕輕一動，心裡有種寒涼瞬間劃過，他在意了，一定是這樣，他現在一定覺得她是個骯髒的女人吧……
“我要說的話就這麼多，電影節過後我就會離開，你放心，不會打擾到你和莊小姐的生活，我不是那種喜歡死纏不放的人。”
厲天禹低垂眼眸，雙手緊握成拳，“還愛我嗎？”
蘇晨的心倏然一跳，怎麼能不是呢？
可他們之間隔着太多太多……
只是她，還是想要任性一次的問他，“……厲天禹，如果我們之間，沒有原澤亦，沒有喬洛樊，沒有莊零落，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男人看着她近乎期盼的目光，薄脣微抿，似乎在做着一個艱難的選擇題。
半晌，說了一句，“沒有如果。”
蘇晨輕輕的笑了，早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她不後悔，一切都說出來後反而輕鬆了，如果第一段戀情因爲種種誤會不能完美，那麼至少這一次，她也是笑着心甘情願的離開，至少，他承認了自己的一切，也許一開始接近她是爲了喬洛樊，但是她能感覺到他後來對她的好，不是僞裝就可以輕易做到的。
蘇晨伸手拉開門要走，腰際忽然被人從後面圈抱住，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等我。”
蘇晨因爲這句話一愣。
“電影節過後去江南等我，等我處理完這裡的事情，我去找你，還是那句話，相信我。”
最終，他還是不忍，不忍心這個女人，沒有辦法，誰讓他早就把心給了她，就算中間隔着太多無法避開的事實和仇恨，可是這個女人，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無論什麼時候總能輕易挑動他波瀾不驚的心，從開始到現在，萬般隱忍，一切的一切，誰都逃不開一個動情二字。
蘇晨有瞬間的震撼，她不明白了，這個時候他是在給她某種承諾嗎？就在剛剛，他還那樣將她推開，可是……
“莊零落呢？你們不是……”要訂婚了？
厲天禹緊緊抱着女人柔軟的身體，狠狠的聞着專屬於她身上的香味，用着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的力道說，“什麼都不要問，如果你相信我就給我時間，不會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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