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很多事,是不好說的太清楚的,比如,你的好朋友交了一個很不怎麼樣的男朋友,很明顯就是人渣,奸懶饞猾,一應俱全,而且,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你不想看見朋友往火坑裡跳,卻又不好直接說什麼,你要是跟她說,趕緊跟這個男人分手,他就是一個垃圾,是個人渣,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會幸福的,她肯定會跟你絕交的,而且還會同男朋友一起來攻擊你。
所以……女人的友情,很脆弱,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很可能將它埋葬在墓穴中,患難才能見真情,不過,有時候,說實話也能見真情。
夜幕悄然無聲的降臨在這片大地上,又是一天的結束,也很快會成爲新一天的開始。
連宇凡從牀上坐起身來,定定的望着窗外籠罩在夜幕中美麗的香港,幽深的眼眸裡涌動着複雜莫測的光芒,嘆息了一聲,他身體僵硬,姿勢怪異的從牀上坐起來,一瘸一拐的向房門口走去。
他不是不累、不是不困、不是不疼,但,比這個更讓他無法忍受,更讓他煎熬的是,沒能陪在她的身邊、沒能守在她的左右、沒能看到她的面容。
他與她多久沒見了,不過短短的幾天,卻漫長的好似幾個世紀般。
連宇凡小心翼翼的推開安錦的房間,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看到躺在牀上熟睡着的安錦,連宇凡焦躁不安的心才緩緩的平靜下來,安寧下來。
他緩緩的坐在安錦的身邊,面容上纏着紗布,看不出他的情緒來,但他那幽深的眼眸裡卻泛起了晶瑩淚光,翻涌起復雜的情緒來。
他終於……又看見她了,這不是夢,他終於又能摸到她,又能感受到她的溫度了。
他終於……又回到她的身邊了,終於……
連宇凡用纏着紗布的雙手,顫抖着握住了安錦纖細的手掌,他將她溫暖的手掌緩緩的貼在臉頰上,幽深的眼眸裡,溢滿的淚水滴落下來,浸溼了那雪白的紗布。
小錦……你知道,知道我有多想你麼?那幾天地獄般的日子,有無數次,我都以爲自己真的撐不下去了,可是一想到你,一想到你的面容、你的聲音,一想到……如果就這樣的睡下去,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就硬咬着牙,一遍一遍的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小錦……你知道麼?知道這幾天了我在心中叫了多少遍你的名字麼?每一次痛徹心扉的劇烈疼痛,都只有叫着你的名字才能舒緩一點。
能再見到你,再陪在你的身邊,真好!真是……太好了!
連宇凡珍惜不已的親吻着安錦的手背,晶瑩的淚水從眼眶中蹦出,滴落在她柔白的肌膚上。
失而復得的總是最可貴,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能意識到,原來……這個人,對於自己來說是如此的重要,重要的像是身體的一部分、像是世界的另一邊、像是心房裡最柔軟的那一塊。
失而復得是幸運的,然而,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有這樣的幸運。
連宇凡側身躺在安錦的身邊,爲她拉了拉被子,看着她熟睡中的清麗面容,他緩緩的閉上眼睛,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只有在她的身邊,他才能安下心來,才能睡得着。
巨大的牀上,躺着兩個人,一個纖細柔弱,一個高大挺拔。一個滿身的疲憊,一個滿身的傷痕。但這兩個人的面容上,都帶着寧靜,安詳的幸福。
沉靜的夜,安靜的房間,緊關着的門再一次的被緩緩的打開來。
杜默生動作輕柔的推開門,從那個微小的縫隙中向房間內看去,看到那張大牀上躺着的兩個人時,他溫潤的眼眸裡流露出絲絲苦澀來。
他……只不過是想過來看看,只是看看而已,他知道,清楚的知道,她身邊的那個位置,永遠不可能屬於他。
有時候,人太痛苦是因爲太清醒,如果稍微糊塗一點,稍微模糊一點,也許會更快樂。
杜默生眼神痛苦的看着安錦熟睡的模樣、看着他身邊的那個男人、看着他們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掌。
他緩緩的,緩緩的關上了門,靠着牆壁,眨了眨眼,看着房間裡的昏暗,眼眸裡泛起晶瑩的淚光來。
他終究是放不下,終究是自討苦吃。
他知道,就算再痛苦、再難過、再悲傷,也怪不得別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愛着一個人,所以也必須承受這份感情給他帶來的所有的悲傷,所有的苦痛。
三個人的愛情,註定了其中有一個人要最痛苦。
在感情面前,沒有公平不公平,只有情願不情願。
無論你多麼深的愛過一個人,無論你有多麼遺憾錯失了他,無論你多麼的思念,多麼的煎熬,放心,時間會讓你將這些一點點的淡忘,將那溝壑一點點的填滿,將傷口一點點癒合的。
愛情,就是這麼個磨人的東西。情起,情落,完全不由己!
杜默生緩緩的閉上眼睛,皺着眉頭,讓心中的悲痛漸漸的將他吞噬。
“來,喝杯茶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響在耳邊,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來。
左西城,站在他面前,將他的脆弱盡收眼底的,竟會是他。
“你怎麼還沒睡,累了一天了,不困麼?”
杜默生垂下眼簾,掩下所有的情緒,笑了笑,接過茶杯說道。
“我一般睡得都比較晚,習慣了在夜裡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左西城搖了搖頭說道。
兩人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杜默生喝了一口茶,沒有說話,他垂眼看着桌子上漂亮的圖案,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既然……那麼痛苦,爲什麼不放下呢?”
左西城淺淺的嘆息了一聲,握着溫熱的茶杯,偏過頭,看着窗外這越來越昏暗的夜色說道。
“放下……談何容易,你如果深愛過一個人,就應該明白我此時此刻的感受了。”
杜默生苦澀的勾起了嘴角,不得已的說道。
左西城眼眸裡涌現出一抹難言的苦痛來,深愛……他當然深愛過一個人,而且這深沉的愛,差一點讓她沒了性命,差一點讓他揹負着一生的歉疚,一世的罪責。
原本以爲是死別,沒想到卻是生離,還好……她還活着,只要活着,只要她幸福的活着,就算不在一起又怎樣,生離……總好過死別。
“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如果還沒深愛過一個人,那我豈不是白活了,當然愛過,深深的愛過,原本……我以爲她因爲我的原因而……離開這個世界了,那時……我曾經絕望的想跟她一起去,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但……呵呵,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膽量和勇氣,我不敢,不敢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於是……只能苟延殘喘的活着,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我以爲……我這一生就這樣像一顆不會發光的星星一般,黯淡無光的活着了,可是……沒想到,偶然間我卻得知,她……並沒有死,你能體會我當時的心情麼?一個你原本以爲她死了的人,突然的某一天,你卻偶然得知,其實,她並沒有死,她還活着,那種心情……是任何言語都表達不出來的。”
左西城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因爲激動而乾澀了的喉嚨,他皺着眉頭,眼眸裡仍翻涌着無邊的苦痛。
杜默生看了一眼左西城悲痛的面容,沒想到,他也有這樣不堪的過去。
真應了那句話,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誰沒受過傷,誰沒傷過人。
“得知她還活着後,我突然很感謝上天,讓她還活着,讓她與我同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再見到她的那一刻,我荒蕪了已久的心房裡剎那間變成了綠洲,草長鶯飛,鮮花遍地,那種喜悅,那種幸福,是任何其他的事情都無法比擬的,最後,就算她忘記了我,就算……她沒有跟我在一起,跟了另一個男人,我也很開心,很高興,因爲,只要她活着,這一切就都夠了!”
左西城眼裡閃動着星星點點的淚光,但笑容確實前所未有的燦爛,有的時候,遺憾也是完美人生的一部分。
“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在一起,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幹脆利落的放手,但是……我與你不同,她的生命,你不再參與,而我的生命裡,卻時時刻刻有她的身影,她幸福,我當然高興了,只是,看到給她幸福的那個人不是我,我還是會很難過。我們三個人,也許這輩子都會這樣的糾纏在一起了吧!”
杜默生放下了杯子,靠在沙發上,用一隻手臂撐着頭。
“其實……你還是很享受這種糾纏的吧,起碼……還可以看得到她,聽得到她的聲音,還可以,守護在她的身邊,不是麼?”
左西城輕輕撫摸着杯子上好看的凸起,輕聲說道。
“嗯,是的,我很享受,只要能看得到她,幸福總是多過悲傷的,這……是我一個人的愛情,一個人自導自演的戲碼。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最先遇見她的,不是連宇凡,而是我,那我們的關係,會不會又會是另一翻模樣呢?”
如果……我比他早一點遇到你,早一點把你抱在我的懷裡,綁在我的生活裡,鎖在我的世界裡,那……是不是這劇情,就會完全的改變呢?我們就會快樂,幸福的生活下去呢?
“也許……這個宇宙中的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的劇情,就是按你的如果所上演着。”
左西城慵懶的倚在沙發上,看着窗外幽深而充滿了神秘感的天空。
“也許在那個時空中,你與你的那個她也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呢,呵呵……我們只能這樣的自我安慰了。”
杜默生搖頭苦笑着說道。
“不是自我安慰,你知道麼,科學家已經證明了,平行時空真的存在,我跟你說,這個宇宙真的是很有意思的……”
扒拉扒拉……
兩個大男人,半夜不睡覺,暢談起宇宙與人的關係來。
黑暗中,整棟別墅都沉浸在寂靜安寧的氛圍中,它也好似在沉睡,經過了白日的喧囂,它也需要在寂靜的夜晚,休養生息,養精蓄銳。
別墅中的幾個房間裡,分別躺着幾個人。
臥室裡,安錦和連宇凡手掌相握的沉睡在一張牀上。
客廳裡,杜默生和左西城兩人姿勢各異的分別睡在相對的沙發上。
另一間臥室裡,米素蜷縮着身子,裹着被子,靜靜的睡着。
這五個人,原本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生活,卻因爲各種關係,各種牽絆而聚在了一起,患難與共,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