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朗,她已經死了!”看着楚清朗抱着她快步離去的樣子,上邪還是沒忍住說出來。她的聲音涼涼的,被冰冷的長風吹得破碎不堪。
但是楚清朗還是生生地頓住了腳步,狂風在他周身盤旋,卷亂他的長髮還有他白色的衣袂,顯得那樣絕望又那樣的悲傷。
南宮上邪真的從來不知道楚清朗其實還是很在乎沐清晨的。如果她知道的話,那麼她寧願剛纔那一柄長劍沒入自己的體內。
她緩緩地走過去,步子沉重得就好像灌了鉛,站在楚清朗的面前,看進他的眼睛裡,她說:“她已經死了。”他那向來璀璨如星的眸子裡此時是一片死寂,上邪在裡面看不到任何的情感與波瀾。
楚皇什麼時候走出來的,他們並不知道,他坐在鑾駕上,有人爲他撐着傘,但是他的面色卻一片慘白,他死死地捂住胸口,就好像那裡曾經被人刺過一劍。
是的,也就在上一刻,楚清朗先一步進入皇宮,彼時他的父皇正在書房裡批閱奏摺,見到楚清朗到來之時,面上現出的喜悅無法掩飾。
楚清朗知道,他的父皇是真的愛他的。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拔出滄塵劍對準他的胸膛,說:“我知道我的母妃是怎麼死的了!”他一直覺得那場大火有蹊蹺,所以他一直在尋找答案,結果在雪族皇宮呆着的這段時間裡,便讓他找到了答案。今日來此,不只是爲了上邪而來,也是爲了和他的父皇做個了斷。
皇帝面色一片灰白,囁嚅着脣瓣,許久才道:“怎麼知道的?”
楚清朗執劍的手緊了緊,“在我母妃的故鄉,有一種法術,可以透過她以往用過的東西看見她的這一生。很不幸,我在裡面看見了你!”他的確是很寵愛母妃,但是當他得知母妃是雪妖之後,便狠下殺手,請來寺中德高望重的法師,趁母妃不注意的時候,引了一場普通雨水無法熄滅的大火。
如果那天晚上沒有下雨,也許楚清朗就不會有那麼多懷疑。但是偏偏,那天晚上下雨了,可是澆不滅那場大火。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那麼你來這裡,是爲你的母妃報仇的?”皇帝的聲音很深沉,他的鬍子已經有些花白,臉上也開始染上皺紋了,“朕倒是沒有去過你母妃的故鄉,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但是如果讓朕再選擇一次,朕還是會選擇那樣做!”他的目光平靜而淡然。
而楚清朗則眉頭皺起,波濤洶涌,手中的滄塵劍也在此時發出強烈的飲血信號。
楚皇看着他,再道:“但是,楚清朗你不要忘記了,你現在執劍相對的是你的父親,難道在母妃和父皇之間選擇,你真的會選擇死去的母妃嗎?”這一聲頗有點質問的意味。“這麼多年來,關心你的人是朕!”
“我是雪妖之後,你當初爲什麼不把我也殺了?”楚清朗腥紅着雙目,內心無比掙扎。
“可你也是朕的兒子!”楚皇吼道。
“我寧願死了,也不願做你的兒子!”一聲狂嘯,長劍沒入楚皇的體內,世界都安靜了!
“這……是你真實的想法?”楚皇顫顫地問,這個他寵了一輩子的兒子,居然說寧願死也不願做他的兒子。
“親情骨血,在你看來,都不敵你萬里江山的一角!”楚清朗依舊緊握滄塵劍,並沒有血自皇帝體內流出來,因滄塵劍嗜血。“接了我這一劍,我們父子情誼就此隔斷,如果你能活下去,那我便不再取你性命。”語盡,猛然將滄塵劍拔出他的體內,頓時,血流如注。
楚清朗出了御書房,往宮外走,於是便見到沐清晨死在南宮上邪手中的這一幕……
他抱着逐漸冰冷的沐清晨,看向南宮上邪,清淺地說道:“我知道她死了。但是……南宮上邪,她是被你殺的,你要我拿你怎麼辦纔好?”一聲拿要我拿你怎麼辦纔好,道出了他無盡的心酸!
她給不了他想要的愛情,但是他的親情卻毀在她的手中,他究竟是要拿她怎麼辦纔好?哀,莫大於心死,膝蓋一軟,他跪倒在地,跪在南宮上邪面前,沐清晨還在他的懷裡安然地淺笑,她的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
楚清朗仰頭長嘯一聲,髮絲凌亂飛舞,就連雪花都沒能靠近他,邊上的侍衛忍受不住如此地動山搖的狂嘯,紛紛捂住耳朵,滿地打滾,就連距離很遠的楚皇,嘴角也止不住再次溢出鮮血。
在場衆人,他的狂嘯唯有上邪能承受得住。
她微微眯着眼眸,看着幾近癲狂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爲了另外一個女子這般心神俱碎。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是自己看錯了眼,或是有雪花飄落在他的頭上,因爲她……竟然看見他的髮絲在一寸寸變成雪白。
“噗——”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吐出來,濺落在雪白的地面上,快速地被雪花吸去,他就像一個失了魂魄的鬼般,怔怔地蹲在原地。
上邪蹲下去,用手拖着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擡起來,讓他的雙眼與自己的雙眼對視,“楚清朗,去年和你一起看過的雪,很美,那個時候我甚至覺得雪花也是可以和杏花媲美的。”她說着說着,眼淚便簌簌地滾落眼眶,砸落在鋪滿雪花的地面上。
“我不是一個有心的人,我感受不到和你一樣心神俱裂的痛苦。但是,如果……如果我知道,對你來說她這麼重要,我寧願,寧願那把劍插入我的身體裡,也不會讓它傷害她一根寒毛!”
楚清朗冷冷地看着她,沒有說話。南宮上邪哭着,像很久以前一樣吻上他的脣,但是他卻全然沒有反應,她惡作劇地在他脣上咬了一口,他依舊將牙關緊緊地閉着,冷冷地看着她,不拒絕也不迴應,猶如一尊雕像。
她的眼淚滴落在他的面頰上,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終於離開了他的脣,然後聽見他說:“從此,楚清朗和南宮上邪,一刀兩斷。”聲音輕飄飄的,卻那樣決絕、冷漠。
南宮上邪的眼淚忽然就止住了,她看着他,甚至不帶一絲猶豫,便道:“好!”
她站起身來,從他身邊走過。忽然,喉間一股腥甜,她再也忍不住……
當她走過,那雪白的雪花上留下的是一滴、一滴殷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