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我和任飛都在等待着下一刻的結果,不如說,我們在等待着命運的安排。
這場賭博的主動權,即掌握在我們的手裡,也在我們同伴的身上。
無論是思月也好,還是陳三木,蘇向武,沐秋北也罷,他們都在捨生忘死的拼命接近雲田莊主藏身的位置。
我和任飛不能算是他們的後盾,只能算是他們的變數。
如果,蘇向武找到了機關核心,我卻輸了這場賭局,跟任飛簽訂契約,去打頭陣。那麼,蘇向武的所有努力就白白浪費了。
我作爲半間堂的主人,我衝上去跟雲田山莊拼命,蘇向武,陳三木全都會跟着殺上來,那和我沒去打這場賭局有什麼區別?
任飛那邊的情況同樣如此。
更可笑的是,我們兩個也不敢去殺對方!因爲,我們都怕對方的同伴佔據上風之後,返回來報復。
所以,我們兩個只能在剋制中等待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之間,任飛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直到他想要再次開口的時候,雲田山莊裡才傳來了第二聲機關開啓的聲響,原先通向山莊深處的通道,就像是一塊傾斜的木板,側向沉進了地底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一道道的階梯。
我轉頭看了任飛一眼邁步往階梯反向走了過去。
我知道,我已經贏了。
“吳兄留步!”任飛想要追我,卻被我畫在地上的法陣給擋了回去。
我頭也不回的走下了階梯,就是爲了擊潰任飛心裡最後的一道防線。
畫地爲牢,聽上去玄妙至極,其實只是一種人人會用的低階法術。任飛應該很清楚,自己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後,完全可以衝破限制。
就看他願不願意爲此捨命!
我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像是烈火燒過皮肉般的怪響。
我側眼向後看時,任飛已經硬生生的把半邊身子擠出了法陣的邊緣,畫地爲牢化出的金芒烈火在任飛身上來回撩動之間,斯斯怪響不絕於耳。
如果任飛是人,他就等於在火中穿行,寧可不要自己這身人皮,也要跨出囚禁他的牢房。
我邁步走出幾米之後,任飛沙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吳兄,請你留步!”
我又一次看向任飛之間,對方全身上下已經燒成了一片焦黑,我甚至可以看見,熒熒綠光在他燒爛的皮膚下面微微閃動。
任飛傷勢不輕,如果他生前不是術士,知道自保的辦法,現在應該已經灰飛煙滅了。
任飛拖着重傷的身軀,在後面緊追着我喊道:“吳兄,求你出手幫幫思月,雲田山莊的一切都可以歸你所有。”
我權當沒有聽見,加快腳步往前走出。
任飛像是一隻被人拋棄的孤魂野鬼,一路喊叫着跟在我的後面:“吳當家,求你先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白雲樓雖然毀了,但是白雲樓還有一處秘境,那裡存放着白雲樓幾代人收集的所有情報。那是白雲樓重生的根本。”
“只要你點頭,我願意把它全都拿出來。換你出手……”
任飛的話沒說完,我就聽見密道深處有人怒罵道:“畜……畜生……”
任陽平!
我被對方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循着聲音看了過去,可是聲音傳來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
任陽平的聲音卻在這時再次傳來:“你這個畜生,白雲樓哪裡對不起你?”
人在磚裡?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任陽平被人砌在牆裡了。
我當即抽出彎刀在牆上連敲了幾下,終於有一塊方磚在我的敲擊之下應聲碎裂,方磚背後也露出了任陽平血肉模糊的面孔。
任陽平也不知道以什麼姿勢被人給封在了牆裡,我敲碎青磚之後,唯一能看見的就是他的面孔,從他脖子以下的位置全被封在了土裡。
我在盯着任陽平的面孔,他卻像是看不見我的存在,一雙眼睛惡狠狠瞪着任飛:“任飛,你敢出賣白雲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任飛乾脆在他面前跪了下來:“叔叔,白雲樓已經毀了。誰也沒辦法讓他死而復生。不如……不如把他交給合適的人吧?如果可能,我還可以求對方保住白雲樓的名號。”
雙眼如血的任陽平,臉上肌肉變得僵直緊繃,看上去就像是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嘴裡卻在艱難厲喝道:“不行,白雲樓只能屬於任家,這是祖訓……你……你敢出賣白雲樓最後的希望,你就是任家的叛徒。”
任陽平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告訴我,你不會背叛白雲樓,不會背叛任家。告訴我。”
任飛跪在地上垂首不語,他是在用沉默去告訴任陽平,自己的選擇。
任陽平的眼睛幾乎要從眶子裡瞪出來了,他瞳孔中的光芒卻在飛速的渙散,僅僅幾秒之後,任陽平的兩隻瞳孔就已經完全散開,徹底失去了血色的面孔,也在我眼前化成了飛灰。
我用刀在任陽平留下的洞口上撥動了兩下,見到的就只有一個黑漆漆的窟窿。
任陽平的死法跟元魂一樣!
雲田莊主已經開始反擊了。
我強行壓住心底的震撼,站起身來走向隧道深處。
這一次,任飛沒有跟來,而是跪在任陽平消失的地方,向我拜倒了下去:“吳當家,請你聽我一言。”
我稍稍收住腳步時,任飛悽然道:“吳當家,請你轉告思月。我無法再去幫她做什麼了。我不在乎白雲樓,不在乎江湖,卻不能不在乎我叔叔。”
“爲了思月,我沒能答應叔叔的遺願,也無顏跟他在地府相見。我把能留給你的東西,全都給你,求你保思月一命。那些秘密都被我藏在銀行的保險箱裡,你從我屍體上找到鑰匙就能得到白雲樓全部的秘密。”
我沉聲道:“我現在都自身難保,你憑什麼覺得我能保住思月。”
任飛慘笑道:“鬼魂也有洞徹天機的能力。鬼魂不說天機,只不過是不願意付出灰飛煙滅的代價而已。”
任飛說話之間,身體已經開始化作磷火飛速飄散。像是煙火一樣的磷光落地之後便歸於寂滅,徹底抹掉了任飛最後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