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從牀上坐了起來：“你知道九劫眼？”
“知道一些！”池墨白道：“九劫眼的事情，還得從當年的一趟死人鏢說起。你聽說過死人鏢麼？”
死人鏢事件，我還真聽我爺說過。我爺說起死人鏢時，也顯得有幾分凝重。
俗話說：南有趕屍人，北有死人鏢。
誰都知道趕屍人，卻沒人能說清在北六省流傳了幾百年的死人鏢究竟是什麼路數。
普通人都覺得死人鏢，是送客死他鄉的人落葉歸根，其實，這話說錯了。如果，死人鏢僅僅是送人下葬，也就不會名震北地，傳奇百年了。
死人鏢從出現那天開始就定下了奇怪的規矩。
託送死人鏢的僱主，從不露面，都是在墳地裡掛上一件紅衣服。敢接鏢的人把衣服帶走，當晚僱主就會上門。
鏢師在第二天雞叫頭一遍，把雞殺了，雞血撒地鏢車拉着棺材，壓着雞血出門。
雞不管什麼時辰叫，鏢師什麼時候出門，雞不叫，鏢車就等着不動，要是雞連着三天不叫，鏢車還沒上路就算是失鏢。
單是這一條規矩就攔住了大部分的鏢師。有些本事的人也不敢隨便去接這種買賣，自古敢接死人鏢的人寥寥無幾。
鏢行的人不敢接鏢，綠林中人也不敢去劫死人鏢。
北方綠林從古自今就出了名的悍不畏死，但是他們碰見拉着棺材的鏢車，最先做的就是確定那是不是死人鏢。
綠林人第一眼看的就是走在前面的鏢師穿什麼衣服，押死人鏢的人肯定是一身大紅。普通鏢師走鏢絕不會穿這麼扎眼的顏色，那等於是向綠林挑釁，意思是：“一身披血渾不怕”，綠林好漢肯定劫鏢。
見了鏢師穿紅下一眼就是看車輪子印，死人鏢跟用棺材裝金銀，走暗鏢，最大的不同就是看車輪印子。
有經驗的綠林大盜單憑車輪印的深淺，就能看出車上的東西大概有多少分量，是棺材還是金銀，或者棺材裡有多少陪葬，大致也就有了判斷。但是，死人鏢的車輪子走到道上壓不出印來。
要是，兩條都碰上了，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死人鏢，那就得找鏢師了。
押死人鏢的鏢師，身上都會帶着一塊用死人天靈蓋做成的令牌，上面寫着：“半步黃泉”。
綠林人看見這塊令牌，馬上會給鏢車讓路，鏢車出山口的時候，還得放上一掛鞭，送鏢車遠行。這都是當初綠林道用血換來的規矩。
當年，北六省敢走死人鏢的人，滿打滿算也只有九個人。後來，這九個人湊到的一起，成立了“九門鏢局”。
九門鏢局裡從來就看不見鏢師，只有一個大掌櫃在看着九門鏢局。北地鏢局聚會從來少不了九門鏢局，但是，北方江湖卻只見大掌櫃，不見九大鏢師。
九大鏢師不露面，九門鏢局的大旗卻沒人敢碰。
九門鏢局成立了幾百年，只見掌櫃不見鏢師的規矩就這麼慢慢流傳了下來。
到了清朝末年，鏢行在火器的衝擊下飛快沒落，當年赫赫有名的鏢師不是回家種田，就是轉行做了別的生意，只有九門鏢局的大旗屹立不倒。除了九門鏢局，沒人敢接死人鏢。
九門鏢局最後還是倒了，他們是在民國的時候走了最後的一趟鏢。
那一次，九門鏢局裡一下出動了九輛鏢車，九大鏢師同時出動，各自押着一口棺材離開了奉天城。
當時，看見鏢車離城的人們還覺得奇怪，按理說，按照八卦形狀修了八道門，每次出鏢最多就開三道門，一道門出一口棺材，絕不會多出。
九口棺材出城，最後一口是從哪兒個門裡走出來的？
這事兒，沒用一早上的工夫就傳遍了江湖道。聽到的人都說，九門鏢局肯定還有一道別人不知道的門，不是在天上，就是在地下。
有些好事兒的人特意去九門鏢局看了一眼，結果嚇得魂飛魄散——鏢局老掌櫃死在了屋裡，屍首七竅還在往外淌血，兩隻手卻舉在天上放不下來，手腕子都被什麼東西給壓斷了。
有人傳說，那是老掌櫃託着棺材從天門往外送，被棺材給壓斷了手。
可是九門鏢局的房頂沒漏，兩米多長的棺材也不可能穿過房頂出去，誰也說不好，那第九口棺材是從什麼地方出了門。從此，也再沒見過九門鏢局開張。
直到十多年之後，纔有個販參的參客人帶回了一個消息，說是有趕山的人在興安嶺深處的老龍喉看見了九口棺材。
那些棺材裡面躺着八具穿着紅衣服的屍骨，只有最後一口棺材是空的。
更奇怪是，那八具屍體全都被人鋸走了天靈蓋。
有人說，那就是九門鏢局裡走死人鏢的八大鏢師。沉寂了很多年的九門鏢局傳說又被人掀了出來，而且越傳越神。那時候， 別人卻只把九門傳說當成故事聽了。再後來兵荒馬亂，九門的故事也就不再有人傳說了。
我爺給我講過的死人鏢只有這些，當初他說死人鏢的時候，我還問過他：四大梁劫沒劫過死人鏢？
我爺告訴我說：他們這代四大梁橫行江湖的時候，已經沒人走死人鏢了。不然，四大梁裡肯定得有人碰一碰那鏢車。
死人鏢跟我家有什麼關係？
池墨白等我把死人鏢的事情說完，才點頭道：“你說的這些確實是當年的傳說，但是這個傳說漏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九劫眼！當年的九門鏢局，每一門都掛着一顆眼。可以說，是九眼看着鏢師進門，又看着鏢師出門。你說，死人鏢和吳家有沒有關係？”
我不由得搖了搖頭道：“我沒看出關係在哪兒？”
我心裡確實拿不準九門鏢局跟吳家有沒有關係？
按照家譜的記載：吳家先祖是武將出身，不會跟鏢局扯上什麼關係。吳家衰敗之後，後人就上山當了土匪，從沒在鏢局裡混過日子，九門鏢局的死人鏢跟我們吳家有什麼關係？
池墨白笑道：“那你想沒想過，吳家爲什麼會成爲卷山龍？”
“爲了搶死人鏢？”我下意識的說出一句話之後，自己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