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夢迴鈺貞(一)
兩腳踏翻紅塵路,以天爲蓋地爲廬!
胡家嶺以東,香山高嶺上,蕭靖川一夜行軍,累極了,倒在山間大石上,閤眼便睡了過去。
可隨其進入夢想,自己卻心猿難定!
一下子,思緒飄然閃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年,蕭靖川十二歲,剛剛被成國公朱純臣收爲義子,帶回府中撫養。
“哎呀,小川吶,你怎麼又偷跑進主宅來啦!”
“待會兒叫薛忠(國公府管家)那勢利眼瞧見,少不得又該罵你了!”
國公府僕役焦大一身短打,蓬亂着白髮,一把抓住幼年的蕭靖川,責問着。
“啊?焦大爺,我”
“晨早小娥說鈺貞想看花圃裡的燕尾蝶,所以我就去抓了幾隻,想等下碰見小娥好給了她。”
一身粗布下人打扮地蕭靖川,渾身髒兮兮,低頭略顯執拗地嘟囔着小嘴回言道。
“唉,小川呀,你這都進府兩月有餘了,怎麼就記不住。”
“你雖是國公爺一時興起收回家的義子,但畢竟與主家的小姐們身份有別。”
“滿嘴小娥,鈺貞的叫,讓得旁人聽到,又該說你僭越了!”
“以後啊,莫要再信口胡言了,免得落人口實,聽到沒有?”
也許是曾同樣孤苦的遭遇,焦大自打蕭靖川進府,其心下就格外疼小川這孩子,但畢竟小孩子家想法純粹,他又怕小川一時忘形逾了矩,開罪了主家,遂其言語上故意加些嗔怪,以示警醒。
可小川對此卻並不以爲意,在他看來,無論是鈺娥,還是鈺貞,都是那樣美好,那樣惹人疼惜,亦都是自己的姊妹,自己要像大哥哥一樣去照顧與陪伴。
“可是,焦大爺,義子就不算子了嗎?”
“小娥、鈺貞對我很好啊!”蕭靖川犟脾氣上來,睜着大眼,歪頭反問着。
“哎呀,怕了你啦,小祖宗,快跟老頭子出去吧”
說着,焦大急切地拉過蕭靖川,就往門外拽。
正在此時,忽地門房有小廝通報喊着:“嘉定伯府,週三公子到!”
其聲還未盡,那頑劣地週三公子便幾個箭步竄到主宅內門處,正巧焦大扯着蕭靖川出來,兩廂不備,一下那三公子與小川便撞了個滿懷,蕭靖川趔趄着再次被撞進了宅門裡。
“哎呦,哪個天煞的奴才,這般不長眼!”
栽到地上的蕭靖川還未言語,那頂撞了人的週三公子反倒先生着氣罵起來。
“呦,哎呀呀,這不周三小公子嘛,怎麼着,傷着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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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管家薛忠聽得門外小廝報言,知是貴客臨門,遂趕忙諂媚地小跑着從正堂另一頭跑過來相迎,不巧,便被其瞅見眼下這一幕。
“呸!薛王八,我是週三公子,誰讓你從中間加個小字了!找打不成?”
這週三公子乃國丈周奎家的三公子,周奎老來得子,對這寶貝兒子甚是寵溺,遂取名就叫了個周寶。
今年,其年歲做不過也就十二三歲,無論年紀與個頭,與那蕭靖川均差不太多。
此刻,見薛忠上趕着過來找打,其剛一碰,撞了頭,正不痛快呢,遂週三公子伸手便抽出腰間馬鞭,對着薛忠屁股就是一通招呼。
薛忠五十來歲,突眼長脖子,爲人刻薄勢利眼,所以旁人便給起了個薛王八的外號,眼下,他也不知這週三公子是從哪兒聽來的,言語辱他也就罷了,這竟還動起手來了,其心火騰地一下起來。
但礙於對方權勢背景,他這般人又怎敢冒出一個不字來,於是便也只好挨着打陪着笑,齜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啊!”
“哎呦!”
“周公子大德,繞我這一次吧!”
“老奴下次一定不敢啦!”
薛忠忙告饒,週三公子似也打他膩了,追着抽了幾鞭便停了手。
其轉身,又朝蕭靖川望去。
“誒?你小子,手裡抓的袋子裡邊有什麼?”三公子好奇的問。
蕭靖川見狀趕忙低頭把袋子往身下藏了藏,亦未言語。
“蕭靖川!週三公子問你話吶!”
薛忠見那周家小公子注意力轉去了別處,心下長鬆了口氣。
但見蕭靖川好不配合,遂欺軟怕硬地忙幫腔出言喝問。
“嘿!你小子是不是耳朵聾了,皮癢了是吧?!”
“不要以爲外人跟前頂個我們國公府義子的名頭,你就真成貴公子了!”
“屁的貴公子!臭狗屎吧你!”
“你跟前站的這位週三公子,那纔是真正的貴人吶!”
“週三公子問你話,你竟然敢不言語,你看我不真.”
說着,那薛忠便裝模做樣,拿着架勢意欲過來,近身教訓小川這臭小子些大宅門裡的規矩。
“好啦!薛大管家,這麼大歲數了,犯不着跟個孩子置氣。”
“是幾隻蝴蝶,小孩子家玩鬧的玩意兒,小川,咱給他,待會兒你焦大爺再去給你抓!聽話!”
薛忠爲在週三公子跟前討個好,竟如此言語不知分寸的跟個孩子耍罵,焦大看不過眼,亦不願小川再待在這裡受辱,遂出言調停,意欲奪了蕭靖川的蝴蝶袋子,給了他們,好立刻走人。
但小川此刻卻陰着臉,固執地守護着他晨早對小娥的承諾。
這布袋裡的蝴蝶,是他爲小娥與鈺貞抓的,鈺貞喜歡看,他怎肯再將袋子隨意給了別人!
“小川,鬆手!”焦大一奪,竟未扯動,蕭靖川兩隻小手死死地拽着袋口。
“我不!”其大吼。
“呦呵,你小子.”
見狀,薛忠亦想親自上手奪,可忽地一旁週三小公子上了脾氣,猛然甩下一馬鞭,蕭靖川不備,正抽在他倔強的小臉上!
登時,其面額正中,一道血印!
“我讓你不給!讓你不給!”
那周家公子一字一頓惡狠狠地說着,手中馬鞭亦一下下朝着小川抽去。
“別打啦!”焦大有心維護小川,但薛忠卻此刻搶前一步阻在其身前。
蕭靖川下意識地雙手護頭,袋口本就被扯鬆了的蝴蝶袋子便兀自掉到旁側地上。
隨小川吃痛,不停在地上蹬腿,濺起一陣塵煙。
那袋口處,此刻竟突然飛出幾隻藍羽的燕尾蝶,很大隻,錦緞般閃着幽藍熒光的大翅膀,於豔陽下,顯得如此美麗!
它們衝出地上的塵煙,翩翩飛旋到空中,華麗而美好。
那美好,與渾身是土且遭受毒打的蕭靖川,還有那霸蠻陰狠地週三公子是那樣的格格不入,是那樣的互不協調。
“夠啦!”
“住手!”
是鈺貞,她一襲紅裙,從不遠處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