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一間低矮的房子外面支着一口大鍋,鍋裡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奶白色的湯裡翻滾着幾條魚,在旁邊,少年認真的添着木棍,旁邊放了一些香菜和調料。
拿過來長杆的勺子,舀出來一點兒放在嘴邊來回的吹了好幾下,才滋溜一口,燙的小臉發紅,吧嗒吧嗒嘴兒點頭,那樣子應該是很滿意。
門被推開,肥胖的唐玲過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臉色鐵青:“安逸!你到底想沒想好?我是在這裡住夠了!要回去a市!”
“媽,你還有臉回去嗎?回去做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後悔?”安逸擡起頭,看着唐玲,少年黑紅的臉龐還映襯着火光,嘆了口氣:“不回去了,在這裡我打漁,你在家裡就待着,也比孫嬸子她們幸福。”
唐玲伸手掐着安逸的臉:“你腦子灌進去海水了是不是?人頭豬腦的,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別忘了你可是救了冷少,他們是什麼人物?嗯?那麼有錢,你以後不討媳婦兒嗎?就這裡那些村姑,你願意娶?配得上你?”
“我比別人高貴嗎?”安逸擡手擋開唐玲的手,回頭。
這時候,冷慕寒幾個已經回來了,唐玲和安逸的話讓他停下了腳步,擡起手止住了逸軒和少迪。
他看着在大鍋旁忙碌的少年,眸子縮了縮。
“我是個私生子,而你,這麼多年耀武揚威的對父親,給他帶去了那麼多傷害,媽,人要有良心,他給了你富貴,給了你一個家,而你太沒良心了。”安逸說着,擡起頭:“我幸福的童年是一輩子的恥辱,我不該擁有。”
唐玲揚起手:“你個逆子!看我不揍醒了你!”
一隻手抓住了唐玲的手腕,甩開,冷慕寒有些厭煩的看了一眼唐玲。
唐玲頓時嚇的不敢擡頭了。
安逸擡起頭:“姐夫,別和她一般見識了,叫哥哥們來喝魚湯,今天我抓了幾條不錯的魚。”
“不是你和人家換的淡水魚?安逸……。”唐玲低聲嘟囔。
“媽!你回屋裡去!”安逸生氣了,起身拉着唐玲去房間,回頭:“姐夫,你試試味道,旁邊有調料。”
冷慕寒眉頭緊鎖,看着小房的門關上了,唐玲壓低卻有幾分聲色俱厲的聲音偶爾傳出來,還有藤條抽打在肉上的聲音,而安逸一直都沒有任何聲音。
蔣少迪和榮逸軒走過來:“冷少,你小舅子挺爺們的。”
冷慕寒嗯了一聲,坐在大鍋旁邊,試了試魚湯的味道,看了他們一眼:“喝吧,晚上漁船出海,我們走。”
“他們?”榮逸軒看了一眼房門。
冷慕寒瞪他:“一個男人,有志氣會少了什麼?沒志氣給什麼有用?”
榮逸軒縮了縮脖子,坐在旁邊開喝。
魚湯,在海邊兒生活的人,手藝都會特別的好,特別美味。
冷慕寒端着魚湯,又看了一眼鍋裡的魚,唐玲說的沒錯,裡面的魚是鯽魚,顯然安逸很有心。
喝了魚湯,冷慕寒沒說話,帶着兄弟兩個人離開,去了小漁村的船把頭家裡。
安逸看他們離開了,鬆了口氣,回頭看還舉着藤條的唐玲:“你啊,可讓我說點兒什麼好?也就因爲你是我媽。”
說着,穿上了褂子,擋住了後背一條一條的血痕,起身。
到了外面,看着鍋裡安安靜靜的幾條魚,皺眉,他有些受傷了,因爲冷慕寒竟一條魚也沒吃掉,自己只是想對他好,等他回去之後能念着落魄時候自己的好,對姐好一點兒。
他永遠都忘不掉,姐在冷家受的苦,儘管後來他聽說了,姐嫁給了冷慕寒,可,幸福嗎?他不知道,很惦記。
拿過來大碗,裝了魚湯和魚,端進房間,放在桌子上:“媽,你嚐嚐。”
“我不吃!我要回a市!我就要回去!”唐玲甩開臉,坐在破舊的木板牀上嚎啕大哭。
安逸沒說話,出去了,關上了門,扛着漁網走了。
夜深,漁船要出海了,冷慕寒看到了扛着漁網過來的安逸,走過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要回去了。”
“哦。”安逸把漁網扔到船上,彎腰開始整理,好像聽不懂冷慕寒話裡的意思。
冷慕寒皺眉,這小子是太倔了。
“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冷慕寒放低了姿態,對於安逸,一個孩子即便是責怪又能怎麼樣?最重要的是再次見面,冷慕寒知道安逸長大了,至於唐玲,見過了太多比唐玲更可恨的女人了,反而覺得一個人只是貪圖點兒錢也算不了什麼,甚至冷慕寒有點兒感激,畢竟唐玲把安木槿送去自己的身邊。
安逸整理漁網的手頓住了,站起來看着冷慕寒,天上有月光,漁船有燈光,所以看得清楚彼此的表情。
他打量着冷慕寒,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其實我挺恨你的。”
冷慕寒挑眉。
“不過我聽說你和我姐結婚了,既然娶了我姐,你對她好點兒行不行?別欺負她了。”
冷慕寒覺得自己要冒冷汗了,安逸離開之前,自己的確是不好,挺招人恨的。
安逸轉過身看着海面,聲音帶着幾分哽咽:“我想我姐,我也不好,我總欺負她,冷慕寒,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好好的對我姐,別告訴她見到了我和我媽,我們在這裡挺好的。”
冷慕寒咳嗽了一聲:“如果……。”
“我不願意!”安逸轉過頭,目光灼灼:“我不願意回去a市,在這裡雖然苦點兒,但我媽不賭了,也很疼我,她這樣纔是媽媽的樣子,你走吧,我要去打漁了。”
冷慕寒上了漁船。
安逸上了另外一艘小許多的漁船,跟着幾個少年坐在船舷上,目送冷慕寒的漁船離開。
“安逸,那個男人真是你姐夫?”一個少年問。
安逸嗯了一聲。
“別吹牛皮了啊,真是你姐夫,怎麼不給你一艘打漁船?大的,帶電機的?”另外一個少年調侃着。
安逸站起身,走向了船艙,他會有漁船的,大漁船,帶電機的,什麼都會有的,靠自己的手。
冷慕寒也站在漁船的船舷上,看着安逸的小船越來越遠,舒展了眉心。
回頭,目光遠眺,在他目光盡頭,是自己的妻兒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