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萬德的房間裡,一張牀,牀上躺着的人正聽着京劇。
旁邊,陸媛一聲不吭的守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聽到敲門聲,陸萬德撩起眼皮:“去開門。”
陸媛就站起身,去打開門,看到外面牽着手的陸瑾和沐曉琪,眼裡有那麼一絲羨慕閃過,之後側身:“進來吧。”
陸瑾握着沐曉琪的手,兩個人走進房間,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陸瑾讓沐曉琪坐下,自己站在沐曉琪身後,手很自然的搭在她的肩上。
陸萬德依舊是閉着眼睛,搖頭晃腦的跟着京劇裡的唱腔,自娛自樂。
好像根本就沒發現房間裡有人來了似的。
陸媛倒了兩杯水,端過來,剛走到沐曉琪對面,陸萬德一聲咳嗽,她立刻收回手,有些歉意的看沐曉琪和陸瑾。
“我們不渴的,別忙了。”沐曉琪輕聲說。
陸媛垂下頭,轉身把水送到一旁,放下,回到牀邊站在陸萬德牀頭。
“我們過來是告訴三叔,後天是我和曉琪結婚的日子,您已經答應了大伯,那麼請一起出席婚禮,我們是一家人,您是長輩。”陸瑾沉聲,一字一頓,說的鄭重。
陸萬德冷哼了一聲:“怎麼?很勉強嗎?別忘了陸月是爲了你死的!否則,她現在也應該嫁人了,生了孩子也說不定呢。”
陸瑾抿了抿脣,看着陸萬德微微的擰了眉頭:“我是想不明白的,你爲什麼甘願送陸月去龍家送死,而別忘了,你偷我出陸家,送去了龍家,你種下的因果,難道要所有人爲你揹負嗎?”
陸萬德呼一下就坐起來了,指着陸瑾:“你以爲你是誰?告訴你,陸月的死就是因爲你!當年沐嵐如果不是一直都深愛着你父親,我就不會懷疑陸月是你父親和沐嵐的孩子!”
沐曉琪蹭一下就站起來了,擋在了陸瑾前面:“你放尊重些!我姑姑從來不曾背叛過婚姻!”
她生氣,很生氣的,這麼長時間了,她一直都想見陸萬德,但不敢,如今她不怕,因爲她身後有陸瑾。
陸萬德盯着沐曉琪,撇了撇嘴兒:“沐家的女人都是太天真!愛情是個p?你沐曉琪爲什麼會嫁給陸瑾?嗯?”
“我……。”沐曉琪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說愛陸瑾,她承認,可是爲什麼愛陸瑾,她不能說是因爲姑姑,姑姑要讓沐家保護陸萬青的兒子,而沐家的人都感激姑姑用這樣慘烈的辦法,讓沐家得以從那場合作中退出,保住了陸家一大家子的命,所以她要嫁給陸瑾。
這怎麼能說出口?
陸瑾垂眸,看着沐曉琪臉上的難色,沉聲:“事實上,我迎娶曉琪,沐家沒人反對,陸家也都歡天喜地,是很般配的婚姻。”
很般配的婚姻,即便是沒有愛情又能怎麼樣?人間真情難求,何必一定要深愛才能領到那個證呢?
沐曉琪心裡有些疼的,她忍着。
陸萬德看着面前的兩個人,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陸萬青和沐嵐一樣,怒火中燒的他抓起旁邊的杯子就砸過來了。
陸瑾彎腰把沐曉琪護在懷裡,杯子砸在了她的後背上,裡面的水很熱。
沐曉琪反手抱着陸瑾,擡眸:“疼不疼,我們走。”那目光裡都是關切。
陸瑾搖了搖頭,他不能走,如冷慕寒所說,陸萬德能認清事實,選擇在陸家終老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
陸家人要自救,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轉過身,看着陸萬德:“你如果還不明白大伯和父親的良苦用心,我們也無話可說了,不過我必須要告訴你,我感念陸月,也恨你,但我們是血脈至親。”
“找死!”陸萬德伸手去抓自己的柺棍。
一直不說話的陸媛一把抓住了柺棍,聲音顫抖:“爸,你別這樣了行嗎?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你……。”
啪!
揚手就是一嘴巴,陸媛的嘴角頓時留下了血絲,一隻手捂着臉,另外一隻手也沒放開柺棍。
“放開!你個沒用的東西,如果不是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孩子,我會把你送去龍家,讓你也一起去死!”
陸媛眼淚掉下來了:“所以,你就能這麼狠的對我?打掉了我的孩子,給我和封巒辦理了離婚,讓我每天在你面前,給你當出氣筒嗎?”
“對!那又怎麼樣?沐嵐的孩子就應該沒有好下場!”陸萬德低吼着。
“可我也是你的女兒啊,爸!你和你最恨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也有你的骨血啊!”陸媛伸手抓着陸萬德的手臂:“你連外孫都殺,我已經活夠了,你就把我先打死吧!”
陸瑾眉心擰成了疙瘩,沐曉琪也眼圈泛紅了。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揹負的苦難,陸媛也是,不過她的苦難更多都是因爲自己的親生父親。
“你深愛母親,不是嗎?”陸媛已經泣不成聲了,跪在牀邊看着陸萬德。
“你深愛母親,卻看不得她幸福,爸,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子嗎?你懷疑月兒是二伯的孩子,你親手殺了,你懷疑母親對不起你,逼死了她,你看不得我有三分像母親,總是讓我痛不欲生,然後呢?你快樂嗎?”陸媛趴在牀上,嚎啕大哭:“你快樂嗎?如果你不快樂,我也去死掉,行不行?行不行?!”
沐曉琪受不了了,陸媛怎麼說也是她的表妹,看她這樣,心都要被煎熬熟了,過去抱起來陸媛,哽咽的安慰:“不哭,媛媛,等外婆他們過來參加婚禮之後,我就讓他們帶着你回去沐家,別哭,別哭。”
“姐。”陸媛撲倒了沐曉琪懷裡:“我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的想要嫁給冷慕寒,可是我以爲冷慕寒夠強大,能幫助我爸,我不該對拉着你對安木槿出手,不然哥早就娶了你,你也幸福了,姐,對不起,對不起。”
“別嚎了!滾滾滾,都滾出去吧,你陸媛行了,有地方去了,去吧,都去吧,沐家好,沐傢什麼都好,我是你爸能怎麼樣?”陸萬德發瘋了似的坐起來,舉着柺杖要打陸媛。
陸瑾伸手抓住了柺杖,沉聲:“我們能保護陸媛,也能保護你,三叔,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明白了,婚禮那天,請出席。”說完,甩開陸萬德的柺杖,過來扶着陸媛:“別哭,我們是一家人,走吧。”
陸萬德盯着陸媛,就那麼死死的盯着……。
“我不走了,他是我爸,我要陪着他。”陸媛站下,勉強的笑了笑:“我就一個爸爸,我不陪着他,誰還能陪着他?”
陸瑾和沐曉琪剛走到門外,就傳來了陸萬德狼嚎一般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