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琪一直以自己是個有職業操守,有道德底線的傭兵而自豪,實際上呢,她只不過是一個不願接受自己的殘忍的現實,而故步自封的傢伙,每一次殘忍地殺害自己不願不想殺害的任務對象之後,她都會進行一次自我催眠,然後將那一段不願想起的記憶封存,那樣她就還是自己以爲的樣子,還是沒有真正墮落在鬱望深淵的人。
可惜,看似堅固的東西卻比一層紙還要薄,當林曉琪眼前的景象一次一次轉換,讓她一次又一次看着跪下求她放過的人,林曉琪的心也漸漸麻木了。周圍的一切在她終於開始厭棄自我的時候重新歸於黑暗,每個人心底都有自己不願接受的事實,林曉琪不想的便是自己三觀的摧毀和信仰的崩塌,這樣直直地面對,她還不如什麼都忘記。
而在一片黑暗中,寂靜在蔓延,當再一次破土而出,林曉琪能夠再次清晰地看見眼前的情景時,她的周圍已經佈滿了暖洋洋的海水,頭頂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有光在上面跳動,藍幽幽的海水顏色彷彿藍寶石一樣絢爛,讓林曉琪人忍不住伸手去抓,只是到頭不過一場空,所有的海水都在她緊緊攥住手掌的時候從她的指縫間溜走。
漫無目的地看着,林曉琪歪了歪自己的腦袋,她似乎忘記了什麼,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忘記了自己的來處,忘記了方纔在做着什麼,也忘記了心中這沉重的憤怒和悲傷到底是什麼。迷惘地眨眨眼,一雙原本漆黑的瞳孔眼中只剩下鮮紅的嗜血在蠢蠢欲動,彷彿鮮豔的雞血玉般璀璨耀眼,卻也失去了其中最清明最靈動的神采。
處於海水的包圍中林曉琪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彷彿自己生來便應該如此這般一樣,悠閒愜意無所事事。緩緩閉上眼之後,林曉琪能感覺到周身包圍着地所有暖意,讓她已經變得空曠的腦海漸漸沉淪,若是一直這樣的話,其實也不錯。
暖暖的海水突然在瞬間變得冰涼,透徹心扉的冷意涌上心頭,林曉琪猛地睜開眼看向漆黑無望的深海,那裡是彷彿脫離了時間一般深沉靜謐的厲害。穿過這些擋在是先前的海水,林曉琪似乎能透過黑暗的掩蓋,看到位於海水深處佈滿黑暗的地方,有一朵嬌豔的花緩緩地傲然綻放,而在花瓣的裡面有一個淺淺的人影也漸漸成型。
當花瓣全部打開,林曉琪在模糊的昏暗中彷彿感覺到了,那個已然成型的人影對着自己勾起了的冷笑,眼神裡是滿溢的輕蔑和不屑。即便忘記了某些東西林曉琪還是因爲這樣的感覺不開心地皺起眉頭,這個人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威脅,她非常討厭這樣的感覺,這種彷彿被某種陰暗的毒蛇頂盯上的感覺。
緩緩向着林曉琪的方向游來,人影身邊漸漸充滿的光讓林曉琪看清了對方,一絲未掛的身體,漂亮但和林曉琪一模一樣的臉蛋,對上人影眼神中與生俱來的惡意,林曉琪極其不舒服狠狠皺緊眉頭。只是即便感受到了威脅,林曉琪卻無法升起殺了對方的想法,爲什麼呢,爲什麼不會想殺了對方呢,明明那麼討厭,困惑地看着對方的臉林曉琪微微眯起眼睛思考着。
對與林曉琪的困惑不屑一顧,人影臉上的冷笑漸漸擴大變成絕對的諷刺,雙手抱胸看着林曉琪此時呆呆傻傻的樣子,人影嗤笑一聲說道“僞善的人啊,關了我這麼久你也有如今自討苦吃的時候,怎麼樣,突然涌出的感情受不了了吧,哈哈哈——現在你也去嚐嚐千年的孤寂吧,那麼,祝你好運。”
說完人影輕輕一揮手林曉琪的身邊瞬間涌出一層透明的泡泡,拖着兀自困惑着的林曉琪向着深海墮落而去,對方囂張的小聲還在耳邊迴盪,林曉琪卻不覺得怎樣難過,就連最初地反感和威脅也變得蕩然無存。看着身邊漸漸暗淡的光,看着越來越遠的水面,林曉琪的視線只剩下淡淡的迷惘,就像稚子對待初生的世界一般,好奇又疑惑。
看着林曉琪竟然毫無反抗地墮入無望的深淵,人影冷笑着哼了一聲,轉而擡頭往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人影挑了挑眉,終於等到了,她重見天日的一天。雙腳緩緩晃動,人影周圍的水慢慢流動着託舉她向着水面游去,而在水面之上漸漸清晰的影像,在她終於突破了水面呼吸到乾淨冰冷的空氣時,慢慢趨於現實。
站在屋檐下的角落,子車南皇看着突然陷入安靜的林曉琪提高了自己的警惕,他能感覺到這一瞬間林曉琪的脆弱,撿起地上那個士兵掉落的槍頭,子車南皇深呼吸緩解自己身體的疲憊,正對着林曉琪方向穩了穩之後,甩手便扔了出去。
只是方纔還是安安靜靜彷彿任人宰割的林曉琪猛一擡手,便將直直射來的槍頭捏在兩指之間,手指微微彎曲內力瞬見將之間夾着的箭頭衝碎,順着雨水的流動滴在了瓦片上,輕輕的叮噹一聲脆響,就像敲在了子車南皇的心間,讓他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握起。
“哎呀呀,沒想到一出來就有人如此熱烈的歡迎,我還真是喜不自禁呢。”林曉琪揚起燦爛的嘴角說道,從屋檐上一躍而下,林曉琪看着院子裡唯一的一個人,一個躲自己躲得遠遠的子車南皇。好笑地揚了揚眉頭,林曉琪笑着對子車南皇招了招手說道“就是你在歡迎我,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看看到底是誰這麼熱情,這麼的——大膽,敢對我出手。”
清淺的笑容瞬間變成了嗜血的了冷意,林曉琪眼神戲虐地看着子車南皇,看着對方因爲自己的話而突然緊張地全身都開始微微顫抖。
冷意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林曉琪再一次看着子車南皇淡淡一笑說道“嘖嘖嘖,這麼害怕那個懦弱傢伙啊,既然害怕那就乖乖等死啊,死了就不會再有任何感受,死了你就可以接受永恆的寂寞和安寧,怎麼到頭來反抗的如此激烈呢。”
不開心地說着林曉琪依然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子車南皇,將他上上下下一寸一寸的掃視着,彷彿透視光一樣極具穿透力。擡着腳下的步子林曉琪一步一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絲毫沒有顧忌對方越來越警惕的視線“你們這些人啊,就是麻煩,死了多好,一了百了還不用痛苦,所以說爲什麼非要活着呢。”
看着林曉琪越來越近的步子,子車南皇繃緊了自己全身的肌肉,無視掉面前的林曉琪越發詭異的表情開口淡淡說道“本王很想知道,你到底爲什麼那麼想殺了本王,本王可不想你是爲了本王的幸福。”
“因爲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便不相信這個世界存在着那麼偉大的無私,你真是個愚蠢的無可救藥的傢伙。”林曉琪無所謂地說着,看着子車南皇的眼神閃過一絲興趣,停住了自己的步子林曉琪站在原地,耳邊能感覺到對方看見自己的動作而瞬間放鬆了一些的情緒,諷刺地挑挑眉林曉琪繼續說道“不用懷疑自己的眼睛,我就是那樣一個偉大無私奉獻的人。”
說完林曉琪還仰頭伸出雙臂做出擁抱世界的樣子,是啊,她就是那麼的偉大而無私,爲了全世界的幸福在努力,但是總有一些無知的刁民想要謀害她的性命,眼前的人好像就是那麼一個。冷冷地掃過子車南皇的面容,林曉琪舔了舔嘴脣喃喃道“送傷害自己的人去看幸福是什麼樣子,我還真是個善良的人呢。”
咯咯笑着林曉琪一個閃身來到子車南皇的面前,在他根本反應不來的時候一擡手握住對方較弱的脖頸,看着近在咫尺的難掩驚恐的臉林曉琪突然笑得異常開心,然後突然開口淡淡說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爲什麼要殺你嗎。”
“自然,本王絕不說謊。”子車南皇有些艱難地說道,看着林曉琪的眼神閃過一絲疑惑,因爲在她身上他曾經感受過的憤怒和殺意現在卻一點點都不見了,而且面前這個略帶着鬼畜的傢伙,真的是他之前遇到的那個遇事冷靜自持的傢伙嗎。
“你想知道。”林曉琪歪着腦袋故作可愛地淡淡說道,本該是溫和暖意,惹人喜愛的動作此時在林曉琪的身上卻透着一股子詭異,溼噠噠的頭髮黏在林曉琪的額前滴答滴答地往下落着雨水,被長髮遮住了大半的表情此時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只是這樣的笑容最讓人覺得分外冰冷,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寒意。
看着這樣的林曉琪子車南皇又皺了皺眉頭,不知爲什麼方纔看見林曉琪跳下屋檐的時候他便有一種沒有來的感覺,現在他面對的人不是他最開始認識的那個人,而這樣的感覺在看到林曉琪若有若無的笑容時上升到了最高點。透過水濛濛的視線對上林曉琪戲虐的目光,他現在幾乎可以斷定,林曉琪的芯子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