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讓林曉琪能清楚的看見這幾批馬的身上還帶着沉重的馬具,但是以它們的速度完全像是脫了繮一樣,飛速向前衝着。
側身跳到一棵樹上,林曉琪的視線又開闊了許多,能看見在這匹馬的身後還拖着一輛馬車。五匹馬駕着一輛馬車,這樣倒是很快,林曉琪視線一轉就看到馬車前坐着的正是自己派出去買馬的車伕。
倒是聰明,雖然這樣有些危險起碼防止了跑丟的可能,林曉琪這般想着輕快地在幾顆樹上穿梭。
此時的車伕已經完全喪失了賺錢的喜悅,快速行進的馬車顛的他幾乎連腸子都要吐出來了,這下死定了。本來看着林曉琪徒手製服了他們店裡有史以來最烈的馬,還沾沾自喜得以爲對方一定喜歡這樣的類型,便爽快地開口買了最後的五匹,還少一隻就用一個馬車代替,他自己想得到好,可他完全忘記了他自己能不能駕馭的問題了。
拼命拉着繮繩,車伕對着前面匆匆而行的人羣拼盡全力地吼道“讓開,讓開,不想死的,全部都給我讓開啊!”
密集的人流漸漸散開,原本擁擠的官道很快變得空無一人,所有匆匆而行的人都退到官道兩邊的草地上,將寬闊的道路留給了飛馳的馬匹。
從樹上輕輕一躍,林曉琪穩穩站在了官道的正中心,隨意轉着手心裡的一片枯葉,淡黃的顏色順着樹葉的脈絡擴散,已經快要將綠色全部吞噬了,可是在這之前它被林曉琪摘了下來。它的時間就此停止,黃綠相間的色彩,生命與死亡相伴。
看着林曉琪這麼不怕死地站在路中間,不論是挎着雞蛋籃子的大媽,推着酒水木車的大爺,挑着擔子的大叔,還是揹着草藥的婦人,他們紛紛對着林曉琪拼命地揮手喊道“小夥子(小子),快讓開,快點讓開!”
就像沒有聽見這些勸告,林曉琪只是靜靜地看着手中旋轉的枯葉,是生還是死呢,這真是一個可以永恆討論的話題。耳邊漸漸傳來清晰的馬蹄聲,五匹飛速前進的馬越來越近,一根銀針從衣袖滑入林曉琪的手心,你們是選擇生,還是死呢。
收斂的殺氣漸漸從身上溢出,林曉琪擡頭看着視線內越來越大的馬,濃烈到幾乎實質化的氣息衝着那些馬毫不猶豫地洶涌而去,卻一點也沒有波及到她周圍的任何人,在衆人的眼中,林曉琪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孩。
“喂,小子,快讓開啊!”這是那個挎着籃子的老大媽。
“不要命了,快讓開——”這是挑着擔子的大叔。
“馬快過來了,你小子倒是讓開啊!”這是推着酒水車的大爺。
衆人從你一言我一句到最後異口同聲地說着讓開,但這些聲音在林曉琪的耳邊漸行漸遠,她能看見的只有視線內越來越近的馬,以及馬的目光中漸漸放大的恐懼。
儘管使勁拉着繮繩但車伕仍然沒能控制住馬匹飛奔的速度,他看着道路前方的林曉琪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雖然見過她徒手製服林曉黑,但是這可是五匹脫繮的野馬啊,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這五匹全速漸進的力度足以將林曉琪踩成肉泥。就算只是一個即將被趕去鄉下的失寵小姐,那也是小姐,不是他這種下人可以殺的,他這次是真的死定了。
就在車伕漸漸絕望的同時,路邊那個揹着藥簍子的年輕夫人向着林曉琪衝了過去,醫者父母心,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孩子死在自己面前,絕對不能,哪怕這個代價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換。
看着漸漸靠近自己的馬匹,別人或許在震驚中沒發現,但林曉琪感覺得到,馬的速度在飛快的減慢。當馬蹄堪堪停在林曉琪的面前時,她的嘴角揚起微涼的笑意,將手心準備好的銀針和已經散出的殺意收了回來,原來,你選擇了生。
腳步向後輕移,林曉琪伸手攬住了衝向她的少婦纖細的腰肢,在慣性的作用下抱着對方輕輕轉了一圈才停在原地。禮貌地放開對方,畢竟自己現在是男兒身,林曉琪對着她躬身行了一禮,淡淡開口說道“多謝。”
恍惚地站着女子沒有一點的該有的溫和,反倒是怒氣衝衝地對着林曉琪吼道“你是想死嗎,看不到馬跑過來了,你知不知道生命有多珍貴,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多少人的幸福,爲什麼這麼不知道珍惜,存心找死啊!”
聞言倒是一愣,林曉琪看着面前這個被她氣得滿面漲紅的女子,有那麼一點點的莫名其妙,但是看在對方是爲了救自己的好意上,林曉琪也沒有多做計較。擡手輕輕一揮,散落在地上的草藥便被內力托起,自動飄回了女子的藥簍。
眼神呆呆地看着藥草自己飛回藥簍子的,女子明白了,人家不是找死而是身手不凡足以應付這種小場面,她方纔的行爲根本就是多此一舉,而且若不是對方攔住了她,她估計也要受傷。
懊惱地在心裡唾棄自己魯莽,可是擡頭去看林曉琪那一臉的面無表情,她還是覺得心裡不爽,一句簡單的抱歉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得伸手拿了一個草藥扔在林曉琪的懷裡以表歉意,她自己則扭頭哼了一聲嘟嘟囔囔走開了。
拿起懷裡的草藥看了看,是一株有些年份的鹿茸,如果林曉琪沒記錯的話,鹿茸好像是壯陽榜單上常年位居榜首的中藥吧。
挎着籃子的大媽拍了拍林曉琪的肩膀笑道“小夥子這東西可好着呢,省着點吃,看你這瘦不拉幾的,要好好補補呢。”
說完大媽挎着自己的寶貝籃子走開了,林曉琪仔仔細細看了看手中的草藥,自己又不需要壯陽,這東西再好給她也是無用。試探着將草藥遞到馬嘴前面,既然沒有生命危險,烈馬還是很有尊嚴地別開了自己的腦袋。
被突然停住的馬匹從馬車上甩了下來,車伕一瘸一拐地走到林曉琪面前,安安靜靜地等着懲罰,現在就算林小姐要他把剩下的銀都交出來,他也不會有一點點的委屈,實在是自己做事太不靠譜了,這一路過來他不知差點要了多少人的命。
晃了晃手裡的草藥,林曉琪看了看面前的車伕,是個男的啊,想了想將藥草遞給車伕,林曉琪淡淡說道“這個給你作獎勵,這些馬我很滿意。”
說着林曉琪拍了拍這些馬強壯的腿部肌肉,然後翻身上馬往曉黑那邊行去,另外幾匹本來乖乖站着的馬也主動跟了上去,馬車車輪摩擦的踉踉蹌蹌的聲音,有一些沒一下地敲打着車伕的心,爲什麼,不問自己要回剩餘的錢呢。
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脣,尚武的漢子們都不由得感嘆,這纔是真正的高手啊,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服了這麼多的烈馬,要是自己的話,估計得被那強健的馬蹄狠狠的踢幾下,但那樣也不見得能做到。
看着乖乖跟在林曉琪後面的幾匹馬,那樣子好像比任何馬都溫和聽話似得,但誰又能知道它們方纔差點成了收割性命的鐮刀。
掃了一眼自己快被太陽曬得乾癟的鮮菜,彪悍夫人推了推還沉浸在武俠世界的自家男人,氣哄哄地說道“看什麼看,還不快點幹活,要是過了時間,看你去那裡賣錢。”
摸着腦袋,男子憨厚一笑說道“是是是。”
說着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衆人也都開始繼續自己的事情,官道之上很快又恢復了生氣。這些忙忙碌碌的人只是最平凡的百姓,他們只能像這樣在路邊看一看別人的英雄事蹟,偶爾也會被感染一下,但最後他們還是會照常過自己的小日子。林曉琪的事情不會對他們的生活有絲毫改變,頂多增添了他們八卦的談資,感嘆一句,誒呀,今天的牛皮又有找落了。
這就是這些人的生活,曾經的林曉琪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幸福平淡地過着自己的小生活,可惜,曾經就是曾經,一個總是勾人回憶、讓人留戀、卻又包裹着遺憾的東西。
揹着藥簍子的年輕夫人站在遠處,回想着腰上的溫度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林曉琪,臉頰微紅,真是個漂亮的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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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驚喜來得有些突然,車伕將藥草用乾淨的布包起來揣進懷裡,快步朝着林曉琪的方向跑步。只是等他站在對方面前,存在心中的“爲什麼獎勵自己”的疑惑卻已經不再重要了。
面前這個好像安靜美好但卻異常勇武的小姐,讓車伕突然有些緊張。不是因爲對方給了自己銀子,而是在最初的恐懼退去之後,留在車伕心裡的竟是讚歎和震撼,以及一顆心不停跳動的強烈喜悅。
不安地搓着手掌,車伕站在馬的一側,深呼一口氣之後,有些斷斷續續地對着林曉琪說道“小姐,能不能告訴奴才,您是怎麼做到的,制服這些馬的時候,您簡直是太帥了。”說着車伕想到剛纔林曉琪那雙冷冰冰的眼神,覺得心情激動的不得了。
只是車伕偷偷擡頭去看林曉琪時,見她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心裡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