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手,林曉琪將這個厚重的只露出一道縫隙的大門推開,明媚燦爛的陽光直直射了進去,將房間內陰鬱潮溼的陰冷氣息一點點吹散,連空氣中飄着的厚厚灰塵,都給人金燦燦、暖融融的感覺。
比起方纔那股陰冷的氣氛,林曉琪覺得現在這樣暴露在陽光下的庫房更讓她喜歡,即便她本人更喜歡黑暗。指着庫房內那些整齊的硃紅大箱子,林曉琪對着身後的衆人淡淡說道“兩人一個,如果自信也可以一人一個,把這些箱子‘光明正大’地從將軍府大門搬出去,有任何人敢阻攔,不用避諱,打到他們不敢再動手爲止。”
“這倒是好辦,不過能出人命嗎。”程澈隨口說道,舒展一下身體繞過林曉琪往前走,開始找正好適合自己的箱子。木一見此也跨一步往前,只是隨手找得箱子,都恰好的比程澈看上的大了那麼一點點。
“不出人命的前提下動手。”聞言林曉琪淡淡說道,只是看程澈一臉不在意的表情,又補充道“程澈,若是出了一條人命,我就放你一盆血,澆糞。”
反射性後背一涼,程澈不去看林曉琪專注地找箱子,這個林曉琪總有不同的能力讓他心裡發毛,在他能打過對方之前,還是忍着吧。
靜靜靠在門前,林曉琪看着衆人自動分成兩人一組,各自去找適合的箱子慢慢往外擡,想了想淡淡說道“出去的路來時都記住了吧。”
“恩。”衆人點點頭回道。
“一會若是動手,只管報我的名字,越張揚越好,越囂張越好,最好能讓整個將軍府的下人,一個月的話題都沒辦法離開此事。”林曉琪說道,她要讓林立下朝一回來就知道此事,真想看看他那時候會是個怎樣的表情。
獨自扛着一個箱子走到林曉琪面前,雄霸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別的不好說,這種事俺可是行家,少爺放心好了,俺一定能讓他們對今天的事情永世不忘的,哈哈哈——”
“少爺,那俺就先行一步。”雄霸說道,扛着箱子往外走。
一個接着一個的箱子被人擡了出去,庫房瞬間空出一塊地方,林曉琪看着獨自用還不甚寬厚的肩膀扛着箱子的木二,一擡手將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小木一推到他面前“把這小子帶回去,讓先生送回家,我可沒時間看着他。”
看了一眼小木一不情不願的表情,木二點點頭卻是沒往前走,他默默地看着林曉琪不言不語,眼神有些複雜。
“有什麼事情就快說。”林曉琪問道。
“——少爺,這裡是——您的家。”木二猶豫許久才疑惑地問道,這算是他第一次知道林曉琪真正的身份,將軍府的少爺,以前除了公良先生和雄霸大哥沒人知道少爺的身份,現在這樣將大家都叫來,算是“開誠佈公”嗎,可是爲什麼呀。
本來還在前面走着,但兩耳靈敏的衆人聞言都紛紛停了下來,轉過身去看四周的風景,實則是將視線暗暗放在林曉琪身上,他們其實對於自家少爺的真實身份還是很好奇的,現在木二問出來他們也想知道,自己內心隱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林曉琪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淡淡回道“恩。”其實她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沒有什麼非要讓別人知道的原因而已“還有什麼要說的事情的嗎,現在一次性說完吧。”
搖搖頭,木二說道“沒有,木二隻是隨便問問。”
說完木二扛着箱子繼續往前走,空出一隻手對着小木一招招手,毫不猶豫地扭開頭,小木一十分堅定地留在了原地,看着林曉琪的眼神帶着一絲委屈的控訴。
看了一眼停住步子的木二,林曉琪對着小木一淡淡說道“如果你想和我一起離開京都,現在就乖乖回家收拾東西。”
聞言一愣,小木一問道“我可以和師父,和木一大哥一起離開嗎!”
點點頭林曉琪說道“自然。”
小木一聽此自然很高興,可木二卻不是,他想到李嬸那個向來寵愛小木一的勁頭,有些擔憂地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少爺,小木一今年才三歲,而且李嬸她——”
“李嬸,小木一的母親是嗎。”林曉琪直接打斷木二的話問道。
“是的。”木二回道。
“你只需要告訴她,我要帶着小木一隨身教育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擔心。”林曉琪淡淡說道。
知道自己沒有置喙少爺的資格,木二隻能接受了,但是看着一臉興高采烈跟上來的小木一,木二還是不放心地皺起了眉頭,三歲的孩子可不是那麼容易教養和說教的,他們往往想到什麼是什麼,一會高興一會哭,大人跟不上他們的想法。
想到此不禁嘆了口氣,木二擡步往前走,看着主動牽着自己衣襬的小木一問道“小一,離開京都可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少爺可能會去很久,你就不想你娘嗎?”
聞言眨了眨眼睛,小木一擡頭去看木二疑惑地說道“想了就回來看一下,不就好了,孃親又不會不見。”
“恩,回來看看就好了。”木二隨口說道,卻是深深憂慮起來了,還是太小啊——連分離都不太明白是什麼,只是被眼前最新鮮的事情吸引着,等他想起來的時候該是要大哭一場的吧。
【申山】
一個人慢慢悠悠地走在樹叢之中,瑾瑜看了看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光斑會心一笑,又是一個好天氣呢,那些西院裡喜歡曬太陽的太太們該是高興壞了吧。慢慢往前走,瑾瑜耳邊漸漸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似是衣服和草叢之間的摩擦聲音。
好奇地尋聲望去,這個時間除了他這樣目的特殊的人,還有什麼人會出現在這裡。
扒拉着身前錯綜複雜的低矮灌木,王二煩躁啐了一口痰在地上。本來昨晚老大讓他來這裡等人送錢,等到大半夜也沒看見一個人影,好不容易天矇矇亮的時候才睡着,一大早就被莫名其妙地哨聲吵醒了。
結果迷迷茫茫剛睜開眼睛,王二正張嘴打哈欠,一羣不知是人是鳥的傢伙從他上空嗖嗖嗖匆匆飛過,撒了一大把沙子土塊掉他嘴裡,晦氣的要死。隨後他就悶頭繞着申山的石碑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什麼黃金。
擦擦嘴角殘餘的口水,王二從一大片的灌木中走了出來,想到這裡又憤憤地吐了口唾沫,老大要是知道自己一無所獲該生氣了,要是一氣之下打回萬花樓,他要不要出手呢,好歹是對自己有那麼一點恩惠的人是不是,人能壞,但總不能沒有良心,忘恩負義吧。
穿過灌木剛往前走,王二就看到一個長得比自己俊,穿得比自己好,看起來比自己有氣質的瑾瑜。無語地朝着天空翻了一個白眼,王二可不想一大早就給自己找不痛快,煩躁地揮揮手繞過瑾瑜,邊走邊說道“真他媽的不順,做什麼都來氣!”
看着長相普通眉眼卻帶着一絲戾氣的王二緩緩從身邊擦過,瑾瑜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這個人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似曾相識,但他們確實從沒見過面。既是疑惑那便上前問清楚好了,瑾瑜掛上一張憨厚真摯的笑臉,轉過身快步追上王二站在他的面前笑着說道“在下姓方,不知這位兄臺從何而來,要去何方。”
“關你——屁事!”上下打量了一下瑾瑜,王二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地怒道,老子不找你麻煩,你竟然還敢主動送上門來,活得不耐煩啦。
連忙擺擺手,瑾瑜笑得爽朗“在下是從山那頭的平江鎮來的,路過此地就在此睡了一宿,不過。”瑾瑜說着有些羞窘地撓了撓臉頰,繼續補充道“在下好像迷路了,不知道兄臺可有出去的路,給在下指條明路。”
聞言不由再一次好好地上下打量起瑾瑜,這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一看就知道是鄉下來的土包子,純粹買了件好衣服充充場面。可是,剛纔那種優秀到刺眼的難受感覺,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今天的陽光太好了,這麼想着王二不禁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異常燦爛的陽光,經不住直線照射地眯起了眼,王二喃喃道“今天的陽光真是太好了。”
“看在你這麼實誠的份上,大哥我今天就做一次好人,不過嘛。”王二說着擡起手在瑾瑜面前有力地搓了搓,意思嘛,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用他多費口舌。
瞭然地點點頭,瑾瑜忠誠地扮演着一個剛進城的老老實實的傻孩子,乖乖從懷裡掏出一點碎銀子,格外靦腆地說道“不知道這些夠不夠。”
一把將銀子抓過去,王二現在是怎麼看瑾瑜怎麼順眼,這些錢也夠他去城裡買壺好酒喝喝了,感覺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瑾瑜,王二對他笑道“夠了夠了,你小子夠意思,以後遇見什麼麻煩了就來這山上找我,這山上的山寨現在可是老子的地盤。”
“山寨?”瑾瑜遲鈍地跟着說,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可是我昨日去借睡的地方,那裡我昨日看了,是個被遺棄的山寨,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