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笑了笑,眉姨娘拿出貼身放置的一把鑰匙遞給老嬤嬤。看着手心的鑰匙,老嬤嬤一驚“這不是庫房的另一把鑰匙嗎,您把這個給了三小姐,您自己以後可怎麼辦啊,再說了,這個三小姐都被遣送回鄉了,又哪裡值得您送出這麼大的禮啊。”
“你去看看,若林曉琪對此事抱着無所謂的態度,就將鑰匙給她,若是她如臨大敵,也給她。”眉姨娘說着,眼中劃過一絲笑意。
“爲什麼。”老嬤嬤疑惑道。
“你以爲林曉琪前幾次爲什麼乖乖地受了懲罰,不過是與老爺逞強,一個向來懦弱的人能有反抗的勇氣,除了愛,便是恨。”眉姨娘娓娓道來,好似再說一個故事般。
“恨,您是說三小姐恨高夫人。”老嬤嬤試探着問道。
“殺母之仇如何不恨,喬夫人可是連個正規的喪禮都沒有,一卷草蓆便丟在了亂葬崗,而對方卻是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嫁進了林家,換做是我,我也會將此人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林曉琪不會就此罷休的,恨意,會讓一個人變得無法想象的強大,不然爲何那次婚房放蛇之事她要承認。”眉姨娘笑着說道,一陣風恰巧吹過捲起她的發“所以我才讓你看她的反應,若是無所謂那她已經胸有成竹,若如臨大敵,她必定會傾盡全力,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拒絕我的幫助。”
“有時候,一個女兒的身份做起事情來,可比我這個姨娘方便得多,既不用髒了自己的手,又能解決掉一個敵人,何樂而不爲呢。”說着眉姨娘彎起眉眼,三十出頭的年紀,仍是風華不減,容顏依舊。
老嬤嬤見此便也放心了,既然主子有了自己的決斷,她們這些奴才照辦就是。
現在
從回憶中醒來,老嬤嬤看了看林曉琪專注的吃飯,對回鄉之事不以爲然的樣子,腦海中不斷回放着她方纔對二小姐說得一番話,難道這件事只是老爺的決定而與新夫人無關嗎。可是主子一向是個明白人,不會再這方面糊塗吧。
猶豫地想着,老嬤嬤慢慢從牀底爬出來,剛一站起來,就看到牀上因爲不停地咿咿呀呀,已經有些筋疲力盡的程澈。一眼掃到對方赤裸的上身,老嬤嬤立馬別開臉,非禮勿視。
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塵,老嬤嬤緩步走到林曉琪面前,見對方看過來纔開口說道“三小姐,老奴爲主子傳話而來。”
說着老嬤嬤專門擡頭看了一眼林曉琪,她想知道這個一月前還任人宰割的小女孩,如何能成爲自家主子翻盤的機會。可是一旦想到對方說得那番謬論,老嬤嬤就覺得自己似乎被她說服了,可是老爺對三小姐還是不錯的,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將她送去鄉下呢,還是在這個敏感的十二歲。
無奈地嘆了口氣,老嬤嬤突然涌上一股身心俱疲的無力感,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看起來很疲勞。”拿着筷子的林曉琪掃了一眼老嬤嬤淡淡說道。
聞言一愣,老嬤嬤回道“三小姐多想了,老奴身子骨好得很,不過今日到此,只是爲了替我家主子傳句話。”
點點頭,林曉琪又吃了一口飯,突然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下意識地回想,一早上剛聽到消息她便跑去告訴了眉姨娘,之後又接到眉姨娘的任務匆匆趕到翠竹苑,到現在她確實還沒吃過早飯。想到此老嬤嬤便要回答沒吃過,但是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是有正事纔來得,便連忙改了口說道“三小姐,老奴說的事情很重要。”
“恩。”林曉琪無所謂地回道,伸手指了指身邊的板凳說道“既然沒有吃飯,要不要一起吃,今天的飯菜還是蠻豐盛的。”
依然直直地站在原地,老嬤嬤堅持地說道“主僕不同桌,三小姐,還請不要爲難老奴。”
“我只是讓你吃飯,這很爲難嗎。”咬着筷子林曉琪淡淡說道,眼神卻沒有一絲波動。
“三小姐,這個事情真的很重要。”老嬤嬤說道,懇求地看着林曉琪,希望她能認真一點。
“要是我不聽呢。”林曉琪反問道,拿着筷子的手指靈活地轉動着。
木然地站在原地,老嬤嬤看了看林曉琪隨意地樣子,只得硬着頭皮說道“主子說,想和你合作,庫房的鑰匙便是誠意。”
就當沒有聽見老嬤嬤的話,林曉琪繼續吃着自己的飯菜,完全不爲所動。
見林曉琪極其自然而愜意地吃着飯,老嬤嬤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自己被忽視的憤慨,而是林曉琪這般模樣一點也看不出即將被送去鄉下的焦急,這樣的她實在太不以爲然了,好似她根本就沒把老爺的話放在眼裡一樣。這般想着,老嬤嬤的心臟突然漏拍了一下,她如何會有這般大膽的想法。
淡淡掃了一眼老嬤嬤驚詫的眼神,林曉琪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來淡淡說道“我吃完了,要不要吃你隨意,不過你要是願意坐下來吃個飯喝杯茶,說不定我會好好考慮你主子所說的話。”
不知爲何看着林曉琪平靜的面容,老嬤嬤突然覺得後背一涼,明明對方什麼也沒做,但她剛纔就是有一種被危險盯上的感覺。心裡思量一番,這個三小姐並不像姨娘說得那般一定會和她合作,反倒是可有可無的樣子,看着身前的凳子猶豫再三,老嬤嬤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坐下來。
老嬤嬤剛坐下,洗漱完畢後的林曉月和林曉麗便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見到兩人老嬤嬤立馬站起來恭敬道“大小姐好,二小姐好。”
奇怪地看了看老嬤嬤又看了看一邊的林曉琪,林曉月和林曉麗對視一眼後紛紛坐下,老嬤嬤雖然有些驚訝,小姐竟然沒有發脾氣,卻很好地掩蓋住了。突然感覺到林曉琪默默掃過來的眼神,老嬤嬤反射性地坐回了位子上。
她或許有些明白了,爲什麼向來猖狂的二小姐現在在三小姐面前,竟是如此乖巧。實在是現在的三小姐有種讓人如坐鍼氈的鋒利眼神,哪怕緊緊接觸到一點點,都覺得皮肉發麻。
對着徐徐走進來的梅香夏荷招招手,林曉琪淡淡說道“自己搬個板凳過來吃飯,還有,別讓我說第二遍。”
“是,小姐。”梅香回道,拉着身邊還在發愣的夏荷出去搬板凳了,現在的小姐可不是以前那個軟柿子,誰捏都可以的,她們還是聽話一點的好,別惹小姐生氣。
看着梅香、夏荷和老嬤嬤三人排排坐,乖巧地坐在自己對面,可是三人卻用同樣目不轉睛得眼神,直直看着自己絲毫不敢動筷子,林曉月煩躁地撓撓頭,瞪了一眼一邊‘坐等看戲’的林曉琪,一伸手將桌上幾碟自己看着還算順眼的菜拉到身前,指着這些菜怒道“吃飯吃飯,我的菜都不許動筷知道嗎,啊——真煩人!”
聞言笑笑,林曉麗照樣拿了幾盤菜柔聲說道“這些是我的,也不要碰。”
見此三人都如釋重負,齊聲回道“是。”
雖然桌子被一分爲二,但主僕兩撥人卻吃得很自然很開心,本來這也只是林曉琪突然而來的惡趣味,看看是不是階級觀念在她們心中真的那麼神聖不可逾越,現在看來,也不是很難跨越的障礙,起碼可以退而求其次——“一分爲二”。
不再去看這五人的其樂融融,林曉琪彎腰拿起小板凳,緩緩向着程澈的牀邊走去,因爲個頭的原因,板凳腿拖在地上,刺耳又尖銳的摩擦聲聽得衆人渾身發麻。而此時的程澈已經沒什麼力氣了,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喉嚨發聲實在過於吃力,躺在牀上軟綿綿的。
只是聽着發麻的摩擦聲又看着越來越近的林曉琪,程澈一眼就能看到她手中的板凳,右眼皮猛地一跳,程澈瞪大了雙眼精神緊繃,她不會爲了清譽就想殺人滅口吧!
“想殺你,我又何必救你。”林曉琪說着擡手一揮,兩粒米飯打在程澈的穴位解了他的穴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你可還記得。”
驚疑未定地眨眨眼,程澈在牀上舒展一下筋骨爬起來,赤裸的上半身雖然裹着結實白皙的紗布,但一直漏在外面依然覺得涼嗖嗖的,立馬拿起地上的衣衫穿上,程澈想了想回道“我只記得跟着你來了將軍府,之後就一直潛伏在樹上,然後,我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不過,你能不能別盯着我看啊。”
視線轉到程澈臉上,只見他臉色憋得通紅,有些羞惱但又不知因爲什麼而不敢發火“你覺得不自在。”
“嗯。”程澈點點頭,臉色反而不紅了,因爲林曉琪的眼中沒有任何旖旎,也讓他平靜了下來。
轉過身去,林曉琪繼續拖着板凳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指着已經穿戴整齊的程澈說道“梅香,給他一碗飯。”
說完摩擦聲再起,林曉月額頭青筋暴起,啪的一聲放下筷子,衝着林曉琪怒道“林曉琪,板凳拿起來,你這樣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話音一落,吱吱啦啦的聲音頓消但也不過是幾秒的時間,很快就回來了。眼疾手快地拉住怒急暴跳的林曉月,林曉麗笑着搖搖頭說道“吃飯吧,曉琪不會聽你的,再說,現在你也不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