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究竟打什麼算盤,又道:“你看我也沒用,這件事情我辦不到。先不說我能不能偷到鬼魂陳的東西,就從個人感情來講,我也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鬼魂陳這小子,平時一副牛皮哄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樣子,確實挺氣人的,有時候我都想脫下自己的鞋子,在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色』抽幾下,看他還能不能牛起來。但氣歸氣,這兩年來,我們誰沒有救過誰的命?雖然平時見面跟仇人一樣,但我心底是拿他當兄弟看的。
鬼魂陳雖然從來沒有過表示,但我知道,他就算沒有拿我當兄弟,至少也當我是朋友,他對別人是什麼態度,對我是什麼態度,我不是傻子,心裡自然有數。
雖然因爲這次事情,我倆分道揚鑣,但也不足以成爲我在背後下黑手的理由,如果我真的這麼做,先不說能不能成功,首先我的良心就會唾棄自己。
這一刻,我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面,這兩年無數次生死關頭,鬼魂陳是怎麼救我的,就衝這一點,我也不能替姓趙的辦事兒。
我說完,趙信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片刻後,才嗤笑一聲,道:“真是陳家一條忠心的狗,不過這樣更好,你越是忠心,陳家越不會懷疑你。待會兒可別求我。”我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趙信有點燃了一支菸,隨後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我有些愣了,這小子想幹嘛?
這種時候,我們難道不應該是劍拔弩張,氣氛激烈纔對嗎?他怎麼突然看起電視了?
此刻是凌晨一點鐘,正好有一場球賽,他難道是想看球賽?
打開電視後,果然正在播球賽,我有些吃不準,剛想開口,趙信不知按了什麼鍵,電視突然黑了兩秒鐘,片刻後,開始冒起細細的雪花點,彷彿信號出現問題一樣,緊接着,電視裡出現了一個比較黑暗的房間。
房間裡隱約有三個人,都是坐在地上的,一動不動,雖然畫面很黑,但我還是認出了他們的身形輪廓。
王哥、大伯、老二!
趙信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對着電話裡說道:“先上點開胃菜。”他這話一說完,電視裡的房間忽然亮起了燈,我看清了裡面的擺設,那是一個幾乎什麼也沒有的空房間,唯有中央的的位置擺着一張方桌,而大伯等人正靠在一起睡覺,燈光一亮,三人都驚醒了,盯着鏡頭的位置,彷彿在通過鏡頭和我對視一樣。
而這時,鏡頭中忽然出現了兩個壯碩的背影,朝着大伯三人走去,兩人似乎在一起討論什麼,目光在大伯三人身上巡視,片刻後,指了指孫二,緊接着便將孫二從地上拽起來。
老二明顯被‘教訓’過了,臉上還有傷痕,怒不可遏的對着二人不知在說什麼,並且反抗起來,但那兩個人身手十分了得,幾乎瞬間就將老二壓在了桌子上。
大伯神志不清,坐着一動不動,王哥想起來幫忙,但似乎腿受了傷,剛站起來又跌倒下去,原本就毀容的臉,更因爲疼痛而顯得猙獰起來。
我驚道:“讓他們住手,你想幹什麼!”驚怒之下,我下意識的衝過去想揪住他,這一次,趙信直接拿出了槍對着我,冷冷道:“我沒有耐心跟你解釋。”
而鏡頭中,孫二被壓在桌子上後,其中一人將他的手扯住,橫放在桌面,我隱隱約約猜到他們要做什麼,渾身的血『液』都涼了,緊接着,其中一個人手裡出現一條鋼棍,對着孫二的手比劃,沒等我阻止,已經一下子敲了下去。
畫面沒有聲音,我聽不見老二的慘叫,僅可以看見他的表情,扭曲、痛苦、以及王哥的無奈和憤怒。
“不給你點開胃菜,你會以爲我只是在嚇唬你。”趙信槍口對着我,神『色』自若的盯着電視裡的畫面。
那一下之後,孫二的手劇烈彈了一下,表面迅速浮腫,以鋼管的力道,骨頭絕對是斷了,而這時,那個大漢已經舉起鋼管第二次落下,跟本沒辦法阻止,再一下子後,老二的表情我已經不忍心再看了。
這一刻,沒有人能理解我的感受,那種深沉的痛苦、無奈,和身爲小人物的悲哀。我可以現在拼了命殺趙信,但殺了他之後呢?我依舊救不了大伯他們。
這個世界上,權利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趙信只顧着看電視,完全沒有停手的打算,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弄死一個人對於他來說,太簡單了,而他確實不是在嚇唬我。
如果我一直不表態,或許今晚,孫二會活活死在我眼前。
“停下!我明白了,一切好商量。我答應你。”說出這句話,我整個人就像靈魂被抽離一樣,忍不住坐到了沙發上,劇烈的喘息。
趙信看了我一眼,對那邊打了個電話,我趕緊補充一句:“給他們療傷,在我行動期間,不準再發生這樣的事。”
“當然。”掛完電話後,那邊不多時便出現了兩個白大褂,開始給老二三人治傷,我還沒看個究竟,趙信便關了電視,道:“既然如此,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苦笑一聲,道:“知道,偷東西嘛。但是,我不知道陳默在哪裡,而且他也表示過,不想再跟我有聯繫了。”
趙信冷冷道:“你的大伯和兩個兄弟不是離奇失蹤了嗎?你可以去找陳默幫忙,以你們的交情,他應該不會置之不理,只要你混到他身邊去,一切好辦。”
“看來,你都替我想好了。”
趙信掐滅了菸頭,道:“我等你的好消息,事成之後,我不僅不會爲難你,還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包括那個姓楊的美女。”
我嘶了口氣,聲音已經因爲憤怒而嘶啞:“我會全力以赴的,別難爲她,在這一個月裡,不要再對我周圍的人下手,否則我怎麼安心替你辦事?”
“當然。”趙信道:“今天的談話,只有你知我知,希望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如果我發現,有任何陳家以外的勢力在追查他們三個的下落,我會直接殺了他們。”我知道,他說的絕對不是大話。
“既然我是要去當『奸』細,當然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你放心,我明白了。”
趙信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生物鏈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不要覺得憤怒,事成之後,你會得到很多,等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就不會再有人像我今晚一樣,這麼對待你了。”
我道:“你真有替人洗腦的天分。”
趙信難得笑了笑,道:“回去吧。”
我自己打出租車回了小黃狗的四合院,此時是凌晨三點左右,我潛回房裡,後半夜都是渾渾噩噩的,這種情況下,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小黃狗別有深意的看着我,道:“看你沒睡醒,昨晚做賊去了?”
我道:“別裝了,你不是安了監控嗎?我昨晚睡不着,出去溜了一圈。”
小黃狗顯然看過監控了,臉『色』沉了下來,道:“大半夜的你跑出去溜圈?孫邈,你當我是傻的?你昨晚究竟幹嘛去了?”
“你是我爹還是我媽?管的是不是太寬了?”我心裡很煩躁,巨大的壓力卻沒有一個宣泄口,我知道,小黃狗對我不錯,也是個可以交底的人,但我現在告訴他有什麼用?讓他幫我救出大伯?先不說他們三人被關在哪裡,趙信昨晚既然能知道我的一舉一動,說明小黃狗的周圍,其實也並不安全,一但小黃狗幫我追查大伯等人的下落,趙信恐怕真的會直接殺了他們。
殺死三個人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我這話說的有點混蛋,小黃狗事實上是在擔心我,話說出口我也後悔了,他果然氣的鼻子都歪了,冷笑道:“沒錯,我姓黃,你姓孫,咱們也不是一家子,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不過你在我家,半夜偷偷『摸』『摸』,我可不放心,別怪我下逐客令了。”
我覺得挺悲哀的,想了想,道:“剛纔的話我道歉。”
小黃狗臉『色』緩和下來,道:“這裡只有你和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兒?咱們之間,如果也這麼遮遮掩掩,那太令我失望了。”
我看着小黃狗,心裡涌起一股暖流,但現在的情況,小黃狗幫不了我,告訴他,反而會害了大伯他們,也會將我周圍更多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我想了想,道:“確實有一些事情,但是你相信我,這些事情,對你沒有任何影響,這是我自己的私事。”
小黃狗翻了個白眼,看了我半晌,最後嘆道:“隨你,對了,師父最近情況怎麼樣?”
“…………”
“怎麼,難道有問題?”
“……沒有,還是老樣子,我給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療養,王哥在照顧他。”
小黃狗點了點頭,道:“姓王那小子比你靠譜,有他在我放心,等我有空了,再去看看師父,你呢,還要在北京留多久?不會是準備和那姓楊的大美女扯結婚證吧?”
“去你媽的。”我罵了句,道:“下午我就回天津,還有些事要辦。”
離開黃家,我給楊博士去了個電話,說自己有事先回一趟天津,不等她多問,便掛了電話。
回到鋪子裡,空無一人,小夢交了個男朋友,今年結婚,已經辭工,小劉母親生了重病住院,也請假了,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凌『亂』的擺設,顯示着主人離去前的情況,桌上擺着王哥的醫書,孫二的豪華筆記本,可惜,已經沒有人再去碰它們。
在這個房間待了不知多久,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最後悲哀的發現,趙信說的沒錯,我這樣的普通人,就是生物鏈裡的弱者,在普通人的人羣裡,我可以活的很自在,但恰好,我一不小心,闖入了食肉動物的領域,所以就註定是被吃的那一個。
權利不僅可怕,也讓人嚮往,就如同趙信說的,如果我擁有它,那麼現在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在臨近入夜的時候,我撥通了越洋電話,打給活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