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水本來就是陰。
同樣的一件物什,在土裡和水裡放同樣的一段時間,水中的東西要遠比土中的東西來的陰。
所以魏先生一開口就道出了這件事情的難處,現在的這艘沉船,別說船艙了,整個船身都透着一股子陰森的勁兒。
我甚至都不敢打開黃金羅盤,因爲我知道這艘沉船就是一個碩大的"宿主",上面所寄生着的孤魂野鬼遠比專業養鬼人的那些小部件裡寄生的要多得多。
然而這還不是最棘手的問題,最棘手的問題是另外一個。
那就是因爲這是艘明朝沉船,是註定見不得光的,所以它永遠只能躲在這陰暗的倉庫之中。
洪先生對於這艘船屬於"非法打撈",所以別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藏在這間倉庫裡我們都必須對這艘船遮遮掩掩,千萬不能被有關部門發現。
而這樣一來,船身上本身的那些"髒東西"自然不可能被祛除掉,而這艘船儘管已經離開水中擺放到陸地上長達一年的時間,它卻仍然"陰"的很。
魏先生看着這艘沉船,眉頭緊皺。
洪明低聲問道:"魏先生,您覺得這艘船,咱們開得了開不了?"
魏先生苦笑一聲:"開是可以開的,但是今天是不可能了。一來時間較晚,馬上就到了晚上,船上的髒東西一到晚上就非常活躍,我怕會鬧出事故來,二來我現在還不知道船上的髒東西共有多少,分別是什麼情況,所以我還沒有把握。"
洪明輕輕點頭,他倒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魏先生,我既然請你們過來,那麼我就完全信任你們,這樣,你們覺得什麼時候動手合適就什麼時候動手,我不催,也不着急,我有的是時間。"洪明說道。
魏先生輕輕點頭,表示感謝。
我湊上去問道:"魏先生,您有什麼打算?"
魏先生沉吟道:"我準備今天晚上在這裡過夜,走一場夢遊。"
我聞言一怔,心中明白了魏先生的意思。
魏先生所說的"過夜"並不單純是過夜,"夢遊"也不單純是夢遊。
魏先生所說的"過夜"和"夢遊"其實都是驅鬼天師的職業術語,有的天師遇到比較棘手的東西,比如凶宅、古墓,或者現在的沉船,他們不知道這些空間之內的髒東西到底有多少,所以他們就會採取一種方式來窺探其中的情況,那就是先用符籙將這些空間封住,然後在這些空間的外面睡上一覺。
人睡覺的時候胎光離體,會和這些"髒東西"產生一些交流,也就會通過做夢的方式表現出來。
逝者亡故之後經常會託夢,就是因爲這個原理,所以這些天師在現場睡上一覺之後,往往會知道這些空間裡內部的情況。
而有着符籙的保護,空間內部的髒東西也往往不會造成威脅。
不過總的來說,這種方法還是會折損陽元的,尤其是魏先生這種上了年紀的人,難免會因爲與這些厲鬼交流受到傷害,所以我連忙勸道:"魏先生,這件事情是我承擔下來的,晚上我睡在這裡就可以了。"
魏先生輕輕一笑:"小楊,和我就別客氣了,我精通符籙,現場交給我就可以了。"
我卻堅定搖頭:"不行,魏先生,您這麼大的恩情我可承受不起,我留在這裡,您回去休息,符籙您幫我畫好貼上就行。"
魏先生一番執拗,終於還是敗下陣來,乖乖的用自己手上的黃紙畫好了七八張黃紙符籙,沿着沉船貼了一圈。
黃紙貼完之後,我親眼看到沉船船體上忽然掠過了一層金光,光芒璀璨,稍縱即逝。
洪明、熊貓和鄭世歡也捕捉到了這一幕,魏先生僅憑藉這一手就征服了在場的所有人,之前師父就曾經說過,符籙乃是上仙之術,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貼完符籙的魏先生還是不放心,過來低聲囑咐我:"小楊,你之前睡過麼?要是你一個人不行,我留下來陪你也可以。"
我搖頭謝道:"魏先生,您放心吧,我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總該承擔點責任了。萬一真有點我搞不定的事情,我肯定給您打電話。"
魏先生這才點頭,同意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心中很感激魏先生,其實我們倆也只是萍水相逢,可能因爲魏先生一直覺得湯曉博的事情上他坑了我,所以始終對我心存內疚,一來二去,我們爺倆的關係也越來越好,倒真的成了朋友。
這一次魏先生又是大老遠過來幫忙,所以我不管怎麼說,也決不能讓魏先生承擔風險。
晚飯吃的是海島上的海鮮,滋味純正,相當鮮美。
熊貓吃的最多,一個人吃了整整三條魚。
吃過晚飯,我們都有些困了,我白天暈船暈的都快死過去了,現在更是困得難受,也沒和洪先生他們隨處轉轉,就自己回到了停放沉船的倉庫裡睡覺。
洪明給我準備厚厚的一牀被子,並且給了我不少防身用品。魏先生則給在我牀邊留下了三張符籙,讓我萬一有什麼意外就趕緊點燃符籙。
我看在眼中,心中溫暖,抱着手機看了一會就睡着了。
因爲白天暈船,所以我閉上眼睛腦子就一直轉轉轉,感覺自己好像還是在船上。
半睡半醒之間,我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癢,我現在的意識不算清楚,就是隱約覺得已經睡了很久,身子怠惰,我也懶得睜眼,翻個身接着睡。
沒過多久,我又感覺到臉上毛毛的,似乎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蹭我的臉。
同時我還聞到了一股海藻的味道,這種味道又腥又苦,難聞的很。
我嘗試着睜開眼睛,忽然發現眼前的視野朦朦朧朧。
我自己內心嘀咕着,可是現在我的思維又很清晰,不太像是做夢。
可是我眼前的視線明明很模糊,世界又都是黑白的,這分明不像是個現實世界。
迷茫之下,我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有點痠麻,擡不起來。
臉上那種毛茸茸的癢癢感還在持續,似乎剛纔被什麼東西蹭了一下似的。
擡不起胳膊,我就乾脆翻了個身,然而這麼一翻身,我差點嚇得叫出來!
只見我牀邊的地上蹲着個人,這人身上穿着一件很白很白的白大褂,頭髮特別長,長的蓋住了整張臉,這傢伙就這麼一聲不響的蹲在地上,下半身一動不動,上半身像鐘擺一樣左右搖擺。搖擺的同時,我還能感覺他身上散發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噁心味道,似乎就是剛纔我聞到的海藻的味道!
我嚇得心中驚叫,喊不出聲音來,身子一下子抖了一下,這時候我忽然發現我身子其實也使不上勁,光着急就是擡不起手來。
我忽然恍然: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就在夢中?我現在已經開始"夢遊"了?
想到這裡我反而冷靜下來,因爲扭頭看到牀邊擺着的手機和魏先生留下的符籙都不見了,這更加證實了我的推測。
我應該就是在夢境之中。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我好不容易纔冷靜了一些,偏偏這時候,蹲在我面前的那個怪人忽然站了起來,一頭濃密的頭髮猛地朝着我的臉上甩了過來!
我連忙大聲咒罵着,可是我卻發現我不管多麼用力的喊,聲音始終都發不出來。
怪人蓬鬆的頭髮已經甩到了我的臉上,我終於想起來剛纔臉上爲什麼那麼癢了。
驚慌之中我無路可逃,身子一晃,忽然從牀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