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邊上的風很大,再加上已經入夜,這邊的氣溫較低,讓人渾身發冷。
蹲在地上的趙鐵柱一看到我過來就立即起身,也許是因爲剛纔的驚心動魄,也許是因爲熊貓和我的擅自推測,我總覺得現在的趙鐵柱臉上的表情有一絲不對勁。
"柱子,到底有什麼事?"我疑惑問道,他的行徑的確有點反常。
趙鐵柱沒有回答我,而是摸出了香菸,遞給我一支。
出於警惕,我沒急着抽,而是問道:"你知道麼,吳王今天下午的時候去公寓找我,本來是要將我趕出蘇城,可是卻遇上了黃雀在後的胭脂夜叉。"
趙鐵柱一愣,臉上的驚訝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那吳王已經死了?"
我點頭:"死了,胭脂夜叉下一步就要對咱們動手,所以蘇城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趙鐵柱點上香菸,緩緩抽了一口,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絕望:"胭脂夜叉真的這麼狠?我和小雪都不能繼續留在蘇城了麼?"
我輕輕點頭,這纔想到趙鐵柱和林靜雪之間的感情還沒有着落。
"柱子,小雪現在在哪?"
"在她家躲着,這幾天外面不太平,我沒讓她出門。"趙鐵柱低聲說道。
我這才鬆了口氣,再問:"你喊我過來到底是爲了什麼?說實話,最近詭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所以你最好說清楚,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你。"
趙鐵柱又一愣,擡頭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先是有些失望,之後又釋然:"難怪你一直沒抽我遞給你的煙,你是不是懷疑我把你叫到這來是爲了害你?"
我苦笑:"柱子,別怪我,防人之心不可無,今天晚上我要不小心提放着點,我可能無法活着走出蘇城。"
趙鐵柱咧嘴一笑,笑容中卻有一絲苦澀:"沒關係,這是應該的。不過啊,小楊兄弟,我就是個小小的捉鬼天師,能有什麼本事?我可降不住你這尊大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廢話了,快告訴我你在這幹嘛吧。"
趙鐵柱這才輕輕點頭,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石頭來。
低頭看去,這塊石頭溫潤圓滑,像是個雞蛋,外圍一圈是晶瑩透亮的水色,而裡面卻有一個類似於蛋黃的暗紅色核心。
這是一塊上好的血玉,我從未見到過這麼好的一塊血玉!
有了之前的閱歷和大掌櫃筆記上的耳濡目染,我對這些寶物也多少有了幾分把握,這麼一塊血玉不敢說是無價之寶,但是至少也算價值連城了。
趙鐵柱嘿嘿一笑,說道:"這叫麒麟卵,是我前幾天在道上淘換來的寶貝。小楊兄弟,我趙鐵柱不是個白眼狼,這段日子你幫助我太多,讓我從一個野場子混飯吃的小混混脫胎換骨,走向了新生活,還結識了小雪,這份恩情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說到這裡,趙鐵柱忽然指了指不遠處,低聲說道:"小楊兄弟,我也沒什麼能報答你的,我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捉鬼,你看到了麼?那裡有今天晚上咱們的目標,咱們如果能夠用麒麟卵將她降服了,那往後你別說在蘇城,就算去到南京的鬥鬼場也絕對可以橫着走!"
血玉養鬼,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而被豢養在血玉中的厲鬼也會隨着時間緩慢進步。而在這個過程中,血玉的質量往往決定着厲鬼進步的速度。秦素素的紅繩葫蘆就是一件上好的血玉,所以素素在血玉中的進步一定會很快,而這塊"麒麟卵"的質地似乎更在紅繩葫蘆之上,若是用麒麟卵來養鬼,那麼厲鬼的進步一定神速。
擡頭看過去,我很快找到了趙鐵柱今天晚上的目標。
只見太湖岸上,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湖邊。
那是一個女人的背影,一頭青絲緩緩垂下,從背影能夠看得出來她非常清瘦,是個嫺靜端莊的女子,而從她的衣着可以看出來,她似乎是個道姑。
"沒錯,小楊兄弟,這就是紫鵑上次放出來沒有收回去的撫柳,也是胭脂夜叉的師父,哈哈,要是咱們今天晚上能把胭脂夜叉的師父收了,你說那娘們還敢在咱們面前囂張嗎?"
趙鐵柱嘿嘿一笑,猛地掐滅了手上菸頭,低聲道:"小楊兄弟,看好了,今天晚上又是我趙鐵柱大顯身手的時刻了!"
一邊說,趙鐵柱一邊擼起袖子開始緩慢朝着不遠處的撫柳移動。
看着趙鐵柱佝僂的背影,我忽然一陣愧疚,一陣心酸。我剛纔居然還懷疑他,懷疑這位和我同生共死、榮辱與共的兄弟,我真的不應該懷疑他。
"柱子。"我低聲喊道。趙鐵柱聞言止步,愕然回頭看着我,問:"小楊兄弟,咋了?"
我低頭咬牙,歉疚說道:"對不起,柱子,我剛纔居然懷疑你要害我,是我太多疑了。"
趙鐵柱聽了這話,灑脫一笑,說道:"嗨,別嘰歪這件事了,小楊兄弟,你做的沒錯,不需要對我道歉。"
說着,他忽然補充道:"小楊兄弟,你和我們這些莽漢子不一樣,我們可以在兄弟情義面前豁出去性命,但是你不能這麼做。你一定要珍惜你這條命,你的命比我們重要。"
"哦?"我一臉詫異,大惑不解:"同樣是命,我的命憑什麼就比你們重要?"
趙鐵柱咧嘴一笑:"因爲你得活着,你得爲你身後這些心甘情願跟着你的兄弟們負責,熊貓、老蔣、素素、我、小雪,我們都指望你呢,你要是死了,兄弟們就都散了,到時候大家全都沒命,還留着情義二字有屁用?"
我聞言點頭,終於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趙鐵柱看上去糙人一個,但是心中卻有着相當細膩的想法。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說的大抵就是他這一類人。
沒等我再多表態,趙鐵柱已經轉過身去三步並作兩步朝着遠處的撫柳走過去,我擔心趙鐵柱出事,小心翼翼跟在他背後,一步一步向目標逼近。
撫柳生前是蘇城赫赫有名的玄門大拿,不僅在蘇城,她的影響力甚至已經擴張到了杭州和揚州。
我沒有太仔細的研究過撫柳之前的生平事蹟,所以我也談不上了解她。更何況現在的撫柳已經淪爲厲鬼,大部分的厲鬼死後對生前的往事都毫無印象,徹底喪失了理智。
相距還差二十步的時候,一直背對着我們的撫柳忽然身子一晃,閃電般轉過身來。
映着月光,我看到了她的面孔。
那是一張秀美清瘦的臉,雖然慘白如紙,卻也能給人帶來一種溫暖平和的感覺。相由心生,雖然現在的撫柳已經是厲鬼,但是她生前一定是個慈悲之人,絕不會像她的徒弟那樣殘忍嗜殺。
趙鐵柱看到撫柳轉身,嚇了一跳,手中一道黃紙符籙輕輕引燃,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準備對撫柳下手。
撫柳的表情原本還平靜得很,一看到黃紙符籙,她瞬間雙目圓睜,似乎被激怒了!
狂風呼嘯,撫柳猛地揮袖,這一瞬間我感覺整個太湖上的狂風都被撫柳召喚而來,趙鐵柱手中符籙拿捏不穩,身子一晃,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摔了出去。
撫柳雖然不是沈鶯鶯的對手,但是好歹也是蘇城一代宗師,她的能力早已經超越了尋常厲鬼,這次出手更是攜着風雷之勢!
"小楊兄弟,我可能打不過她啊,"趙鐵柱一邊慘叫一邊向我求助,我連忙上前一步擋在趙鐵柱身前。
與此同時,我隱約聽見背後兩個熟悉的聲音同時響起。
一個是秦素素,一個是齊玉蓮。
任何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註定都要有女人的幫助,而幸運的是,我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