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牙老鼠餘三龍的老窩顯得有些殘破,這與他本身在蘇城極爲崇高的地位不太相符。
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來到餘三龍的住所做客,餘三龍曾經一度謙虛地堅稱自己住的是"寒舍",一開始我還以爲這傢伙是真謙虛,沒想到來到這裡之後我才知道他並沒有謙虛,因爲他住的的確是間"寒舍"。
面對我和熊貓稍顯驚訝的目光,餘三龍也不羞澀,只是苦笑說他自己半輩子做的事情不得人心,是要絕戶斷後的。風水堪輿者或者命理大師往往聲稱自己會"五弊三缺",餘三龍說他倒不至於"五弊三缺",但是家破人亡家族斷後的後果是免不了了。
其實憑我對餘三龍的瞭解也不難理解這傢伙這麼說的原因,遠的不說,單單就說餘三龍篡改風水,間接害死了曹芳全家的事情就足夠讓他遭報應斷子絕孫了。
不過這些人倒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豁出去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反正自己已經破罐破摔,還有什麼不敢做,不敢說的?
我和熊貓在他不足十平米的客廳裡坐下,餘三龍倒上了不太講究的茶水。
一番閒聊,我卻發現餘三龍並不是無所畏懼,他心中其實還有很多事情不敢拿到桌面上來說,就好比"沈家寶藏"。
出於禮貌,我和熊貓沒有逼問餘三龍這沈家寶藏之中的玄機,話題始終都圍繞着沈鶯鶯,無關的廢話超不出三句去。
餘三龍之前與我們保持距離,更多的原因可能是覺得我們通過沈鶯鶯瞭解到了一些關於他的不爲人知的秘密。等到餘三龍確定我們只是單純的想要降服這位"沈鶯鶯"去鬥鬼賭鬼之後,這個一向陰森恐怖的老傢伙居然笑了。
"咳咳,"因爲歲數大了,再加上常年抽劣質煙,餘三龍笑完之後有點喘不上氣,咳嗽了幾聲說道:"小楊,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如果不是我瞭解你的爲人,我一定覺得你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跟湯家那個死鬼湯曉博有一拼。"
我微微一笑,問道:"就因爲我想要降服沈鶯鶯?"
"就因爲?什麼叫就,小兔崽子,你知道沈鶯鶯在蘇城玄學界有多高的地位麼?"餘三龍笑着說道,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開心。
我輕輕搖頭,對於沈鶯鶯的內容,我更多都是旁聽來的,沒什麼參考價值,如果餘三龍能給我係統的介紹一下當然是最好了。
不過餘三龍沒有急着給我講沈鶯鶯的故事,反倒是盤點起了幾個蘇城歷史上的能人異士:"五十年前寒山寺出了位得道高僧,普度世人佛法滔天,那時候國民混沌,亂象叢生,老和尚憑着自己一腔熱血救下了不少人;四十年前虎丘山上一位女道姑名揚蘇城,憑藉着自身修爲赤腳橫渡瘦西湖,據說她是蘇杭武學一脈的最後傳人,捉鬼驅邪的功夫也舉世無雙;十幾年前到了我們這一輩,魏先生的師父更是在玄學界做到了前無古人,他的名聲甚至傳到了北京大內,你覺得這些人算不算有本事?"
我心裡頭琢磨:我要抓沈鶯鶯,你跟我扯這些幹什麼?
當即點頭說道:"真的有本事,這些都是前輩高人,是我輩楷模。"
餘三龍一聲冷笑:"既然這些前輩高人、我輩楷模都沒有降服這個蘇城鬼王沈鶯鶯,你覺得你憑什麼就能降服得了?"
我這才恍然:說了這麼半天,原來是在這等着我呢。
"三爺,您知道最近蘇城來了幾個杭州人麼?這些人已經在蘇浙的場子裡嶄露頭角,眼看着就要橫掃蘇城了。"
餘三龍冷笑一聲:"你要說的是杭州胭脂夜叉的徒弟,那我就聽說過。這件事情也算不小,蘇浙那老小子急的眉毛都白了。可是胭脂夜叉何許人也?她可是整個江浙滬地區人盡皆知的瘋婆子,你可別跟她比。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了,我也算明白了,是不是她對沈鶯鶯動了心?"
我輕輕點頭:"三爺高見。"
餘三龍一聲冷笑:"高見?狗屁!拿屁股想都知道整個江浙滬敢打沈鶯鶯主意的也就只有一個胭脂夜叉,其他人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怎麼?小楊,你還準備跟胭脂夜叉掰手腕?"
"我可還沒瘋,鬥不起這麼大的佛爺,雖然我初來乍到,對江浙滬不太瞭解,眼前也就認識寥寥蘇城幾位真神,但是我也知道胭脂夜叉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主。"我苦笑着說道。
餘三龍輕輕點頭:"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胭脂夜叉和湯王爺之流不同,她就是個神經病,就算你不去招惹她,她都有可能咬上你,更別說你惹到了她,而且她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地方,那就是這傢伙仗着自己是女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湯王爺、吳王這些人至少不會跟一個籍籍無名的後生晚輩較真,可是她不一樣,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市井白丁,只要讓她看不順眼,都覺得要將你踩在腳下,碾死纔算!"
餘三龍這番話說的我背脊發麻,這"胭脂夜叉"要真的是這麼個人物,那我上次擊潰張潤凱算不算已經惹怒了她?
轉念一想,張潤凱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這胭脂夜叉忽然對沈鶯鶯動手,又是不是另有玄機?
"三爺,有件事我得告訴您,這一次胭脂夜叉沒有親自對沈鶯鶯下手,而是派了兩個徒弟輩的人過來擔綱。這兩個人我想您已經有所耳聞了,一個是上一次凌虐蘇城鬥鬼場的張潤凱,還有一個則是比張潤凱更加神秘的小姑娘,紫鵑。"
餘三龍一聽這話,眼睛一眯:"好傢伙,胭脂夜叉果然是個瘋子,沈鶯鶯的分量就連她自己都未必架得住,這次卻讓兩個新手過來送死?"
我一看餘三龍來了興趣,連忙問道:"要不咱們去看看?就算降服不下這蘇城鬼王,咱們好歹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餘三龍狠狠嘬了口中的香菸,常年被香菸腐蝕以至於有些變形的牙齒上露出了兇光:"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了,我不去看看就有點不給你面子了,看起來往後我要想在蘇城繼續混吃等死,免不了你小子的照拂,得了,三爺這就跟你出馬,看看胭脂夜叉手底下的兩個晚輩到底能有什麼樣的造化!"
三爺能出山,我心中就踏實了幾分。
不管怎麼說,這位混跡於蘇城幾十年的大人物好歹強過瘸了條腿光有一腔熱血的趙鐵柱。
這話說出來完全是客觀事實,不過要是讓柱子聽到了,這傢伙估計要蹦蹦跳跳舉着拐過來揍我了。
上次喝醉酒之後走錯的樓道已經被我牢牢記在了心裡,因爲去北京耽擱了一個晚上,不知道張潤凱那邊有沒有提前動手。
不過沈鶯鶯不是尋常小角色,總不能三拳兩腳就被張潤凱和紫鵑降服住。雙方都是有點本事的硬點子,如果真的發生了衝突肯定會鬧出大動靜,所以小區裡安然無事,這說明這兩撥人還沒正式碰面。
過了十二點,我帶着熊貓、三爺悄悄潛入到了樓道之中。因爲張潤凱他們往往都坐電梯上樓,所以我們就走步梯。步梯的樓梯間和樓道里被我們墊上了一層很厚的地毯,這樣我們在這邊移動不會發出明顯的腳步聲,有利於我們緊急撤退。
其實今天晚上過來完全是爲了碰碰運氣,沒準備真的將張潤凱和紫鵑倆人當場抓住,誰知道無巧不成書,凌晨兩點左右的時候,電梯間忽然傳來了響動,好像還真有人坐電梯上來了!
"叮"的一聲清脆的電梯提示音,開門聲傳來,之後則是一對男女的對話聲。
"今天晚上應該可以成功了吧?"這是紫鵑的聲音。
"我看差不多,總不能每次都撲個空。其實我現在還在懷疑那天晚上在樓道里抽菸的人和我們的目的相同。"這是張潤凱的聲音。
"怎麼可能?難道別人也想到了降服沈鶯鶯的關鍵?"紫鵑問道。
張潤凱沒有說話,然而這時候從步梯間的玻璃裡我看到了兩個人在樓道中走了過去,別的細節我沒來得及看清,但是其中一個細節卻讓我頭皮發麻:張潤凱的手上提着一個不算太大的檀木盒子,和曹英手上的"沈家寶藏"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