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半聖半魔

長安城偏東的“胡家廟”,已被改爲喇嘛教的“大歡喜禪院”。

“大日法王”釋雷梵與“怒面儒”陳藥師雙雙面露歡笑,舉杯暢飲,好像慶功宴般互相祝賀;時而大聲暢談風花雪月,時而竊竊私語,好像討論什麼重大秘密。

兩人正談得口沫橫飛,意氣風發之際!

“噗!噗!”

從窗外疾來兩顆光滑滑的東西,閃電般直撲他們而至。

兩人身手不凡,反應一等一的靈敏便將暗襲的東西抄在手中,卻因來勁猛然而震碎座椅,迫使他們離位連退三步,好不狼狽。

釋雷梵與陳藥師皆因驚嚇而臉色煞白;一則是戶外來者共有三人,迫出的凌厲殺氣,足以讓人窒息,可見武功十分高強,就是連袂行動也絕非其敵手。二則是瞧見手中溼黏東西,竟是戒色及戒名兩個因痛苦而面貌變形、異常猙獰、死不瞑目的光禿腦袋。

屋外連聲淒厲慘叫!另外六名的護法喇嘛以及門下徒子徒孫,恐怕凶多吉少,來人顯有趕盡殺絕的意圖。

轟隆————轟隆——

漢白石玉砌成的禪院牆壁十分堅硬,卻爲兩股無儔的氣勁轟破兩個窟窿,挾餘勁襲捲得滿室石屑紛飛,燭火倏滅,蒙朧中伸手不見五指。

釋雷梵與陳藥師並非等閒之輩,各自拂擺衣袖迸出獵獵氣勁,將滿室的煙屑從窗戶排出,欲瞧來犯是何方神聖?

月光如水銀灑地,從兩個龐然窟窿照射進來,隱約瞧見是兩位女子的玲瓏曼妙浮凸身影。

真令他們一臉錯愕!因爲放眼江湖武林,並無聽聞女人家能練就陽剛罡勁,催石破壁如斯。

“嗤……”

兩個大窟窿中間,只見漢玉石壁似溶化般的石屑成沙,流曳於地,逐漸在堅硬石壁穿進一個英挺男子來。

月芒映照着以漢白石鋪成的地面,明顯照出一位魁梧男子的人影拖曳地上;他龍行虎步威風凜凜,緩緩踏進室內,就好似一頭盤古蒼龍撥雲見青天般的神靈活現。

前面的兩位女子氣勁勇猛破牆穿壁已屬不易,後來的男子陰柔勁道極臻至巔,竟然穿牆如切豆腐般,無聲無息而且輕而易舉,武功之高更是駭人聽聞。

釋雷梵及陳藥師嚇得魂飛魄散,不約而同脫口道:

“真乃天下第一人也!”

兩位女子婀娜多姿若蝴蝶翩翩,雙雙投入男子懷抱,一左一右親暱得耳鬢廝磨,如膠似漆,教人歆羨不已。

她們異口同聲譴責道:“相公!殘酷剖腹盜胎兇手的幕後唆使者,就是這兩頭毫無人性的畜牲,無庸置疑!”

釋雷梵與陳藥師本欲拚命一搏,但瞧見了魁梧男子竟然就是張心寶之際,卻驚駭得無一丁點兒鬥志,相偕亡命般往後殿竄逃而去。

釋雷梵及陳藥師相當機智,各分左右從兩處偏門竄去。

張咰與白靈絕雙雙一聲斥喝!各尋目標,輕功絕臻身若輕煙,頓似離地飄行追趕而去!

變生肘腋——

兩處偏門各傳出一聲淒厲哀絕的慘叫!

釋雷梵一顆光溜溜的頭顱,從左偏門滾碌碌拋出,落在張咰的跟前。

陳藥師一顆六陽魁首,也被人從右偏門拋擲到白靈絕的跟前,濺得一地鮮血淋漓。

兩顆人頭面部皆露出迷惘錯愕,是怎麼死的都莫名其妙的表情。

張心寶瞧得真確,神情一愣而脫口道:“是熟人所爲,到底是誰膽敢在我們的眼前殺人滅口?”

這話一出,更使張咰及白靈絕感覺面上無光,氣得抿咬檀脣,一跺腳加速身法,欲搶進偏門裡頭逮出殺人滅口的真兇。

兩位女子身如閃電捷速,分秒不差的同時闖進偏門而杳然。

就在同一時間。

轟隆——轟隆——

兩聲石破天驚的掌勁交加撞擊,從左右兩處偏門傳出;掌風餘勁滾滾竄流到大廳,掃得石屑漫室紛飛。

掌風從左右偏門竄出的剎那間,張心寶臉色數變,真料不到當今天下武林,還有誰能夠與張咰及白靈絕的絕世武功相匹敵的?況且勁風颳返大廳,可見敵人的武功略勝她們一籌,怎能不叫張心寶爲之色變!

張咰及白靈絕,也在同時退出了左右偏門,卻顯倒退步伐,蹣跚趺行,是吃了暗虧了。

張心寶以防有失!掠身箭步而出,雙袖一甩,分化兩股溫柔勁風,託着了她們趺退而出的身體。

塵埃落定。

月光依然如洗灑照大廳。

左偏門,掀簾處!

絕代尤物貂嬋,踩着凌波仙步,緩緩婉變多姿而出。

一代佳麗玲瓏曲線的曼妙纖柔身材,居然提着那柄九十六斤的蚩尤魔刀,輕若羽毛般置於玉靨前,神色好不愜意地,用豔紅櫻脣輕輕吹着魔刃上沾的血珠,飄飄如紅花落地。

在她螓首探出時,項頸間銀芒一閃,竟然是垂吊“鳳凰神儀”配飾晃盪著,十分醒目。

交待侍妾羅映紅密藏的“鳳凰神儀”及蚩尤魔刀,爲何會落在她的手中?真令張心寶、張咰、白靈絕三人呆立當場,

右偏門的珠簾爲一股刀勁吹拂斷落:“淅瀝嘩啦……”珠子掉得滿地活蹦亂跳,如落玉盤般脆響。

“神魔刀”衛九敵雙眼一閃異采,闊步而出;一步一腳印充滿無比自信,踩得地面瓷珠“波!波!”碎爲粉靡,可見其功力深厚更上一層樓了。

魔靈附身的衛九敵一臉陰沉的“嘿嘿……”皮笑肉不笑,對著白靈絕揶揄道:“妹子,別來無恙!你可別光顧着貪圖男女魚水之歡,把一身的武功全然放下;要不然咱們兄妹對了一掌,你怎會如此不濟!”

白靈絕氣得七竅生煙臉色煞白!忽爾轉爲花朵般的綻放豔容,抿嘴輕聲頻頻發笑,異常陰森詭異。

直笑得魔靈兄長衛九敵頭皮發麻,頓然恐慌而趺退了一步,蓄勢凝然戒備,真是曾對她懼寒破膽的寫照。

忽見白靈絕不知什麼時候,纖纖玉掌化成“寶鼎印”中,已然託着一隻雕琢着米粒小孔洞的瓷瓶;瓶內的小飛蟲見光嗡然大躁,十分刺耳。

刻下的魔靈衛九敵如見鬼魅,驚慌失措,暴然弓身彈退五尺……

當他身形尚未落地,瓷瓶裡竄爬出了一隻金色映目的魔蟬!在瓶口狀似嗅聞,瞬間振翼,快如閃電直撲而去。

白靈絕甚爲得意,陰惻惻道:“兄長莫怪妹子無情,‘金翼魔蟬萬蠱應’是你的唯一克星,誰叫你違背毒詛?真是死不足惜!”

金翼魔蟬速度之快,連張心寶呼叫三寸精靈去追捕回來,都無法辦到,氣得跺腳道:

“絕妹!若殺了他,義父的元神魂魄豈不煙消霧散?你未免太過急躁,思量不周全了!”

白靈絕玉靨一紅!只能雙手擰着衣角扭捏作態,表示十分的赧然。

魔靈衛九敵確被金翼魔蟬叮噬一下額頭,當魔蟬欲回瓷瓶之際!

刀光一閃!

八十二斤重的”神魔刀“鋒利無比,竟然將即將歸巢的金翼魔蟬,在空中削爲二半而分左右飛迭,單翼直打着小陀螺,落於地面僵然。

本是穩操勝算叫他斃命的攻擊,卻這般突兀變化,令人傻眼震憾!

直到現在,才響起貂嬋如鈴鐺脆響般,好聽又得意的悅耳聲音道:“我就說嘛,加入‘魔門’是對的!光憑本令主‘九龍金尊杯’的天地五行造化神奧能力,小小的一隻臭蟬蟲有何懼哉?”

魔靈衛九敵掠至貂嬋面前倒置刀身握柄抱拳爲禮,形態恭謹卑下阿諛道:“咱們通力合作,整死了‘幻變魔尊’夏侯鼎,奪得‘九龍金尊杯’,在您的高明玄秘調製藥材下,真能讓人起死回生,或者增強功力,寶杯確實功效萬能。”

貂嬋瞅了張心寶一眼,卻聲調捻酸拈醋,意有所指道:“寶杯是個死物,必須加上珍貴藥材頗費時日,又不易齊全,確實沒有張郎本就可以自行源源如泉涌的‘黃金色精液’來得讓人舒爽快速.卻叫這二個賤貨佔盡了天大的便宜!”

這番揶揄言詞讓人吃不消!

張咰與白靈絕氣得玉靨通紅,連袂暴然而起,四隻玉掌化爪,氣勁咻咻凌厲!真恨不得將貂嬋的嘴巴撕爛。

忽聞貂嬋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冷然又道:“張郎啊——難道您就任由您義父衛九敵的元靈魂飛魄散,棄東方芙蓉的性命於不顧嗎?”

挪騰空中欲撲擊的張咰及白靈絕聞言雙雙一震!將雷霆萬鈞的去勢,給硬生生一個鷂子翻身倒退回到張心寶左右身旁,真是恨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的忿懣不逞。

觀察至今的張心寶溫柔地左右擁抱安撫她們情緒後,趨前一步!臉色一沉語氣嚴正道:

“命令釋雷梵及陳藥師殘殺孕婦盜取紫河車,這種慘絕人寰滅絕人性的幕後主使者,是否就是你?”

語言旋落。

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刻下的張心寶飛發如瀑賁展,竄出絲絲白氣嫋嫋卻緬疾的往外迫散,展開“金睛神魔眼”凝視!

右半邊臉的瞳孔白光閃閃,配上白哲如脂俊俏面貌,更突顯五官豐挺!正氣參天迸出神采奕奕不怒而威,真令妖魔鬼魅望之膽戰心寒!

但是左半邊臉的瞳孔金光照摺,異常凌厲,迫出來的殺氣滾滾如浪,充斥室內;這股無形的殺氣令一切的蚊蠅飛蛾紛紛落地倒斃,皆迫體暴裂。

本是白脂如玉的左半邊臉,蒙上一層淡淡的黑氣,突兀變化;額頭骨隆高尖銳,如丘似角,濃密修長的漂亮劍眉,突爆轉逆向而增長,竟然朝天賁然飄晃,圓滾滾的大眼睛輪廓忽然變成棱角,迫出了狠毒恐怖的兇芒,嘴角上斜翹裂至腮,給人一種異常猙獰的陰森凜然感覺。

空間溫差一寒一熱交織變化,室內所有物質全被張心寶的先天罡氣貫穿,無形氣勁如蠶吐絲旋迭不斷,連一隻蚊蟲都不放過。

沒料到,他在暴怒之下展顯左右完全不搭調的詭異嘴瞼,直教貂嬋及魔靈衛九敵雙雙望之渾身顫抖,是一種慄慄危懼,若將隕於深淵之態。

張咰與白靈絕也嚇得互相依偎着,實在不瞭解張郎爲何變化如斯?

張心寶胸襟裡面的“三寸精靈”曉仙霓感應這種忽來變化!剎那間振翼飛至他的鼻尖上方,恐懼慌張地搖手製止,忍不住脫口道:

大相公不可啊————

這是無形的“聖外魔內”之相突變!轉至臉部表顯出來,亦聖亦魔全在一念之間;興天地浩然正氣及暴戾魔氣聯結一起,千萬不可發功,這是方圓十丈開天劈地的擎天一擊,連我們都難逃一死!

請您暫熄雷霆之怒啊——

小精靈聲音雖然很小,卻高頻尖銳,震盪刺激着張心寶的腦波,方使其若回魂安魄般,在一眨眼間,即恢復正常神智及俊俏面貌。剛纔的聖魔變化,有如曇花一現!卻教人舒緩一口氣;室內迫體難耐的空壓也隨之謐寂無影無蹤。

嚇得貂嬋心悸猶存,眼眶微紅的驚顫顫道:“張郎好嚇人喔……奴家怎膽敢做出剖腹取胎盤這種傷天害理之事……都是這兩個狗奴才自作主張……可能是煉藥之用吧……”

張心寶心平氣和,用“神鑑一光”靈念力去湛照她的識海探測真象,卻爲蚩尤魔刀泛出的魔光烏亮掩蓋。

肯定是貂嬋運功抵擋,真是莫可奈何!

貂嬋雙眸閃熾異采,心海如浪般的翻騰喜悅:張郎容易暴怒不就有機可趁?如果棄聖入魔,就甚合我意,早晚逃不過人家的“六壬神算”佈局,請君入甕。

佯裝驚駭而讚歎道:“張郎蓋世神功天下無敵!真是可喜可賀,不如就由衛九敵陪您玩兩招,好增長奴家眼界!”

反正死道友,又不死貧道,何樂而不爲?

這話一出,正合張心寶心意,卻差點嚇得魔靈衛九敵裂心破膽,危顫顫的那柄手中八十二斤的“神魔刀”好像提不起來的模樣,實在窩囊至極!

“啪!”

貂嬋氣憤的一巴掌蓋過去,狠狠地瞪他道:“沒出息的傢伙,還妄想開山立派?真正衛九敵的元靈深藏識海,如果死亡,便魂飛魄散,所以張郎是不會宰了你的,連這種常識都沒有,真還虧你身負兩大絕學!”

張心寶神色安祥,不亢不卑作揖敘禮,淡淡的語氣道:“你與貂嬋兩人,就一起上吧!”

好大的氣勢!光這份氣魄,就叫敵人汗流浹背,喪失鬥志;卻讓張咰與白靈絕爲之傾倒,愛他到老死,方會罷休。

“三寸精靈”曉仙霓振翼飛至張心寶鼻頭,“嘖!”的輕吻一聲,摟抱親暱不放。

魔靈衛九敵嚇傻了眼,呆若木雞,昨舌不下;一則是張心寶的氣度風範令人心折,二則是世間真有精靈活蹦亂跳,飛迭眩目。

貂嬋雙頰頓然紅暈燒燙,心儀的男人雄風蓋世,卻輕描淡寫的脫口挑戰,真愛死人了!

鴨子硬上架!額頭冒出冷汗涔涔的衛九敵不得不強提精神,跨前一步,舉刀示禮,低聲下氣道:“請主公手下留情……家奴開山立派也是爲您打下不敗的萬年江山……是奉令主旨意辦事……東方姑娘一切秋毫無犯……家奴並奉爲‘主母’一般……”

語音未落。

啪————

這一巴掌,打得又重又狠!貂嬋打得魔靈衛九敵瞠跌三步才止,嘴角溢出了鮮血,卻是皮肉之傷。

“貪生怕死,嚼什麼爛舌根!說什麼‘主母’……不就是我嘍!”她臉色微變,氣呼呼道。

張心寶頓似飄浮來到他們面前,瀟灑地搓揉雙頰,攤開雙手道:“我不用武器,就稱稱你們的斤兩吧!”

魔靈衛九敵雙眼一抹狠毒的忭然喜悅即隱,撩刀作勢欲劈之際——

貂嬋冷然警告他道:“別太輕敵!張郎已然練成‘金剛不壞’之軀,你別以爲他不用武器就有機可趁,如果不固守魔靈,維持魔識不滅,困死真的元靈,你將會魂魄俱散。”

魔靈衛九敵聞言精神一振!氣勢沉穩,確有一代宗師風範。

張心寶眉頭一挑!被貂嬋覬破心機,也不敢大意,舉起右掌撮個優美無瑕“拈花手印”,如女子般的溫柔側頭,做傾聽狀,好似手印中會發出曼妙的聲音一樣。

這樣的莫名動作,真叫貂嬋及魔靈衛九敵大感錯愕不解!

但是後方的張咰及白靈絕卻玉靨展露興奮神采,營心注目地瞪着張心寶,知道張郎即將使出曠世絕招了!

只見,張心寶捏指的手印,緩慢而穩定移動,一分一寸的移動中求其速度均衡不變,根本看不出動作與動作之間,一切快慢輕重的間隙有分毫差別,好似重覆鑄模般堅韌穩重,攻防兼備。

手印的無數動作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居然能夠串連而成!依然若鑄模般如是穩固,幻變成一種練武者根本不可能達到的武學奇蹟。

在場的目光,皆被這種堅毅穩定的動作所迷眩,即使功高如張咰、白靈絕,也看不出其中玄妙奧理,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怎料,貂嬋與魔靈衛九敵雙雙驚駭破窗而出;她卻丟了一句話道:“張郎神功蓋世!請到戶外一招見真章吧;室內空間太小,經不起您的曠世絕學‘佛拈禪花’!”

咦!她倒識貨?

或者戶外場地空曠,纔有逃生機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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