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剛矇矇亮的時候,皇上一動,謝寧就跟着醒了。?{〔
按她平日的作息,這會兒縱然醒了,還是要再補一會兒眠才起的。
謝寧覺得懷孕幾個月,人都變懶了不少。身邊的人都巴不得她多吃少說,少動少想,生完孩子之後肯定還要休養一陣子。
皇上一邊更衣,一邊看她慢吞吞被扶起來,去方便之後,再回來臥下。
平時她總會再睡一會兒,可是今天卻不知道怎麼,皇上走了以後她就睡不着了。肚子有些漲痛,口乾舌燥,聽着外面遠遠近近的鳥鳴聲莫名的心煩意亂。
宮裡養了不少鳥兒,御園中最多,永安宮裡也養了不少。平時宛轉高低的鳥鳴聲她很喜歡,而且這些聲音也從沒有擾着她睡覺。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心裡煩得很。
肚子很重,很緊,她把衣裳往一旁扯,可是扯鬆了衣裳之後,她還是覺得緊。
疲倦,睏乏,不適,最難受的是想睡又睡不着。
謝寧折騰了一會兒,終於又睡着了。這一次睡的時間不長,她又一次在腹部的疼痛之中醒來。
這一回她不胡塗了。
謝寧翻個身,喚人進來。
青荷還以爲她是要起身了,結果到了牀前就聽見謝寧說了句:“我要生了,快去叫人。”
青荷怔了一下,接着就象有人踩了她尾巴一樣轉身躥了出去。
她這副模樣和平時穩重周全的樣子全然不同,謝寧先是被她逗得笑了一聲,然後又因爲疼痛眉頭皺了起來。
永安宮上下頓時忙了起來,不過是忙而不亂。謝寧臨產前兩個月永安宮就開始爲她的生產做準備,太醫更是一天一回不拉的過來診脈。
謝寧這邊被扶進產房,皇上那邊也接着消息了。
今天沒有大朝會,但皇上也閒不下來。正聽着戶部左侍郎何俊元稟告今年的秋計,白洪齊從外頭進來,站在御案一側,往前邁了半步。
皇上看了他一眼,白洪齊這才上前,低聲回稟:“貴妃娘娘要生了。”
他聲音不大,但是御書房裡很安靜,何俊元也聽見了。
其實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宮裡宮外不少人都知道。畢竟這一次仲秋的宮宴取消就是因爲貴妃身子重,隨時可能臨盆。
白洪齊回完了話,又退開了兩步。
何俊元接着向下說,不過無論是他還是皇上,兩個人的心思都不象剛纔一樣全放在這張奏摺上頭了。
皇上想的自然是謝寧。
早上走時謝寧臉色和神情看着就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可能當時就開始動了,最起碼已經有徵兆了。
她現在必定很難受,又害怕。
何俊元知道今天這摺子皇上多半是不可能立時就做出什麼明確的諭示了。
就算他不是個愛打聽後宮私隱的人也知道,貴妃娘娘的受寵非同一般。有句話說得好,叫做三千寵愛在一身。
皇上本就不是個重色的人,後宮也沒有多少幸過的妃嬪,近一年來更是除了貴妃一人,其他人全都被死死壓着出不了頭。眼下貴妃要生了,皇上哪裡還有心思放在政務上?
等他把摺子解說完了,皇上點了點頭,果然如何俊元預料之中說了一句:“摺子放這兒吧,朕再看看。”
何俊元躬身應是,要退出去之前還說了句:“臣先恭喜皇上了。”
皇上比剛纔聲音高了一些,說:“好。”
何俊元后頭本來還有好幾個候見的人,一溜坐在那裡聽宣。案几上雖然有茶,可是除了潤一潤嘴脣,沒人真把茶水喝下肚去。
喝多了水肯定會內急,到時候這茅廁你去是不去?要是去,萬一正好那時候皇上召見呢?要不去……
更要命的是,要是皇上召見奏對之時內急,硬憋着難受,憋不住的話那下場實在沒誰想試一試。
何俊元在屋門口擦了擦汗才進屋,屋裡人無不精神一振,有人就直起身來整束衣冠,有人把掖在袖裡、靴筒裡的摺子取出來想最後再幾眼,再籌劃一下皇上垂詢時如何對答。還有人想着,並沒有太監進來,說不定何俊元就會順帶傳皇上的口諭召誰進御書房去。
結果何俊元進來後端起茶來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一抹嘴說:“諸位不用等了,只怕皇上今天不會召見了。”
一旁的人就納悶了:“何大人這話是怎麼說?”
何俊元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這種事也是瞞不住的,要不了多大功夫就會傳得人人皆知了。
“剛纔聽着有人回報,說是貴妃娘娘要生了。”
這一下屋裡人都恍然大悟。
林夫人進宮來時,謝寧已經在產房裡了,萬事妥當。林夫人乍一聽見這消息就急了,軟轎走的並不慢,可她還是覺得路途太長,轎子太慢,心裡還在懊悔。
誰知道竟然會這麼巧,謝寧正好就在她出宮回府的時候有動靜?早知道她就不該走。
方尚宮將預備好的吃食端了來。謝寧精神不大好,因爲比往常醒的早了,又沒有用早膳,只能趁着還沒到時候見縫插針再吃些東西。
林夫人一來,其他人頓時也覺得心裡一鬆。謝寧看見大舅母一頭是汗匆匆進來,還撐着向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笑容在林夫人看着,怎麼就這麼的委屈、勉強,膽怯。
她接手了方尚宮的活計,端着碗給謝寧喂吃的。
謝寧也一頭都是汗,產房裡顯得比旁的地方熱。林夫人又舀了一勺羹喂她,一面心疼的替她擦汗。
“這會兒疼的厲害嗎?”
謝寧努力吞嚥下嘴裡的食物,輕聲說:“還好。”
太醫就守在外頭,老尚宮已經替她查看過,還不到時候。
林夫人心想這哪是還好,看着就讓人揪心。
“你別擔心,也別怕,太醫昨兒不是還說嗎?你這胎穩的很,一定能順順當當的生下來。上次生二皇子殿下那是頭一回,自然要艱難些,這一回肯定要好多了。”
謝寧附和的點頭。
其實林夫人心裡一點兒也不比上一回輕鬆。不管是第幾回,對女人來說,生產都充滿了變數和兇險,不然怎麼會將女人分娩叫做產關呢?哪一回都象是在鬼門關前徘徊。
林夫人替謝寧拭汗,又餵了她幾口水。
沒多大功夫皇上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