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宴會

都說皇后當初提攜施順儀,是因爲她面相體態看着都是多子多福好生養的緣故。施順儀確實算不得貌美,甚至看起來有些木訥,厚嘴脣,眼睛略小,穿着一件梧桐綠的宮裝,偏下頭配着一條褚、絳二色的間色裙,別提有多麼的老氣臃腫了。

按樑美人以前的脾氣,是最看不上施順儀這樣的人了,多麼愴俗愚鈍,更不要說她出身微賤,當年只不過是一個伺候皇后的丫鬟。現在的樑美人可不象從前了,知道自己從前的脾氣作態不討人喜歡,哪怕硬擠也得堆着笑在臉上。

施順儀的位置在她們倆前頭,顯而易見地位高於她們,不過也是個靠邊的位置。

謝寧看着直想笑。

淑妃這位置排的真是有講究,差不多是按着品級將請來的賓客劃成了三六九等,分毫不錯。比如謝寧,她的品階低,又是剛剛獲封的,可以說在今天受邀的人當中她是資歷最淺的一個,於是坐的就是最靠後、最靠邊的位置。

這麼一看,她是被慢待了。如果謝寧氣性大一些,仗着自己有寵就去找皇上訴苦,在皇上那兒也討不了好的。

尊卑上下絕不可亂,淑妃這樣安排連皇上都說不出她錯,反而謝寧很可能落得個恃寵生驕的罪名。

也不知道這位淑妃真的就是這麼一板一眼按宮規教條辦事的人,還是她另外有什麼打算。

陳婕妤雖然沒有過來同謝寧說話,可是她和高婕妤湊在一起,不時的小聲說笑,兩人還一起回頭過來看謝寧,怎麼看兩人都象是在拿她取笑。

謝寧不急不躁,等下她們倆一起又轉頭看的時候,索性還彎起脣角微笑頷首。

正在看她的兩人被逮了個正着。

陳婕妤愣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僵住了。她眉梢挑着,嘴脣扁着,那股神氣活現的鄙薄譏諷就那麼定在了那裡。高婕妤畢竟和謝寧沒有過直接衝突,俗話說擡手不打笑臉人,見旁人微笑致意,高婕妤習慣性的也回了一笑。

笑完她才發現現在的情況真心不適合打招呼,飛快的扭過臉去。用力太猛,她頭上插的步搖垂的珠串流蘇都甩了起來,差點兒和頭髮纏在一起。

所以謝寧不愛插戴步搖,就是覺得這一點兒不方便哪,時時得維持着四平八穩,人必須老老實實的穩重起來,不然就很容易出醜。

經過這麼一笑,那兩人終於不再頻頻回顧了。要知道雖然她們倆剛剛那些小動作雖然不疼不癢,可是就象蒼蠅似的嗡嗡亂撞,也着實讓人覺得有些心煩。

坐在前頭的施順儀看似不經意的轉頭朝這邊望了一眼,又很快轉過頭去。

客人來得差不多了,靠牆的長案上也已經擺滿了衆人所送的禮物。那個玉石盆景夾在一堆禮物當中,既不算搶眼,也不算很寒酸。樑美人送的繡屏很精緻,但個頭稍小了些,又放在靠後的位置。最中間位置放的是一株約一尺高的紅珊瑚樹,這可是份厚禮,是賢妃命人送來的。

賢妃是禮到人不到,理由麼,宮裡頭沒人不知道。天一轉冷,賢妃咳喘之症又犯了,根本不能出屋子。

淑妃終於露面了,她一身宮裝華麗耀目,有如一隻金紅的鳳凰翩然飛進了正殿裡。

衆人紛紛起身向淑妃行禮問安,淑妃笑着說:“快別多禮了。其實這生辰我是真不愛過,小時候倒是當成過年一樣,因爲又有壽麪吃,又有禮可收。可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過一次生辰就提醒自己又老了一歲,唉呀,想想真心酸。”

淑妃這當然是說笑,她看起來自然一點兒不顯老,和施順儀、高婕妤她們站在一起,任誰都得覺得淑妃比她倆要年輕得多,可淑妃比高婕妤可還要大兩歲呢。

高婕妤笑着接了一句話:“淑妃娘娘哪裡老了?我瞅着您跟當年我剛進王府頭次見到您的時候一般模樣。”

“說是過生辰,其實不過是借這個理由大家聚一聚,坐下來吃口茶,好生說說話,平時要請客的話,斷斷來不了這麼齊全。只可惜賢妃妹妹來不了,未免美中不足。”

“說起來上次見到賢妃娘娘的時候,看她氣色倒還好,只是最近天冷風又大,聽說慶雲宮這兩天又請太醫又煎藥,着實不輕省,看來賢妃娘娘這一回又病的不輕。”

這種場合沒有謝寧她們說話的份,只要老實聽着就行了。

謝寧覺得這些人提起賢妃來,總有一種難以掩飾的興災樂禍在裡頭。話裡話外象是替她抱憾,可是爭着把她的病往重裡說,真不象是真心爲她好。

這也不應該感到意外,後宮的女子見了面都親親熱熱的如同姐妹,其實心裡頭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

正說着話,謝寧注意到有人從外頭進來。

一個挽着髻的中年尚宮正彎着腰,小心翼翼的扶着一個約摸兩三歲的孩子邁過高高的門坎。

淑妃一見到她們,臉上的笑意頓時變的更溫柔了:“瑤兒,快到母妃這兒來。”

原來這就是玉瑤公主。

謝寧聽說過她,不過這還是頭次見。

可是她記得玉瑤公主彷彿已經要五歲了?這孩子看起來不象那麼大的。

多半是傳言有誤。

玉瑤公主真是漂亮,穿着一件紅緞子的衣裳,頭髮都颳了,就腦門那裡留了小小一塊,扎着朵綢花,看起來就象光腦袋上頂着個雞毛鍵子一樣。大眼睛象葡萄一樣,生得玉雪可愛。

謝寧從進宮就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這一看就捨不得從眼裡拔出來。

樑美人轉頭的時候注意到了她的神色。

看謝美人那眼都不捨得眨的樣子,一定是羨慕的很了。

樑美人自己又何嘗不羨慕呢?她多想有個孩子,是皇子當然好,公主也好。只要有個孩子,皇上就不會再這樣徹底的冷落她。有個孩子,她的下半輩子總有個依靠。

皇子子嗣少,到現在活着的兒子只有一個,公主倒是有兩個,除了玉瑤公主,還有一位年歲更小些,到現在還沒正式取名的公主。

至於其他人,要麼是懷了沒能順利生下來,要麼是生下來了卻沒能順利養大。

皇上有那麼多的女人,這屋裡坐着的全是。但是孩子卻這麼少。

謝寧不知道是該先同情皇上,還是先同情自己。

淑妃面對女兒的那種打從心底裡流露出來的慈愛溫柔,與她面對今天這些客人們的客套熱情完全是兩回事。

謝寧能看出她有多麼在乎女兒,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命尚宮帶她回自己屋裡去歇着,叮囑尚宮別讓她凍着,別讓她亂吃東西,話很多很瑣碎。

玉瑤公主來去匆匆,只露了一面就又離開了。

開席前白公公來了一回,送來了皇上的賞賜。等白公公走了,所有人先舉杯爲今天的壽星上壽,淑妃笑盈盈的滿飲了一杯,擡手說:“來來,都別客氣,今兒都得吃一碗壽麪才準走。”

席上當然不止壽麪而已。

謝寧吃了兩口素果就放下筷子,專心的欣賞席前的歌舞。

坐在角落裡就是有這個好處,還算是比較自在。

樑美人也沒吃什麼東西,她在觀察席上的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看過來,象是在挑揀什麼。

想到前次她請自己賞花的事,謝寧想,她大概在找一個機會。

能讓她重新回到皇上面前的機會。

也許今天坐在殿中的這些人會有一個願意幫她,當然這幫助不會是無償的。

一個抱着琵琶的女子嫋嫋婷婷的走了進來。

謝寧認出她來了。

是趙苓,那個素懷門闖門被拿下的女子,不久前謝寧晉封時,她還曾經送了賀禮。

她打扮的和頭一回在安溪橋亭時一點兒都不象,那一次她穿着一件深紅的衣裙,在夜中看起來身段兒格外妖嬈。但今天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從脖頸往下包的密不透風,看着象是一個刻板的老尚宮一樣。

她行了禮坐在圓凳上,撥琴調絃,叮叮琮琮的樂音象天籟般從她的指尖流淌出來。

再一次聽到,還是覺得她的琵琶聲特別美。

可惜其他人的心思都不在聽曲上,有人在低聲說笑,有人在奉迎諂媚,還有人在指桑罵槐,比如一直楔而不捨和謝寧過不去的陳婕妤。

一首曲子彈完,淑妃笑着說:“這樣好的琵琶可有些日子沒聽過了。”一邊吩咐人看賞。

趙苓起身謝賞,又向左右席上的人一一躬身行禮。不知是不是謝寧的錯覺,她總覺得趙苓剛纔那個禮是面朝自己行的。

其實那次闖門的事她應該多謝小葉公公,謝寧不敢居功,她可是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說,不能算是幫了忙。

對方這樣誠摯的感激更讓謝寧覺得很不自在。

這總讓她覺得自己象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在席上飲了幾杯酒,雖然只是甜甜的酒味很淡的醉晚春,謝寧飲不慣酒,臉兒漲的紅紅的,手按一按胸口,覺得一顆心在手掌下怦怦的跳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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