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寧看來,玉瑤公主只見過這麼一個同齡人,而且和她見過的其他人都不一樣,性子活潑,無拘無束,比其他人都有趣。
可是林敏晟並不是一個玩偶,說一聲喜歡就能弄到手的。那一次重陽節見着他,也是因爲過節的緣故他才能跟着小舅舅一起出門玩耍一次,平時大舅舅對他的管教是十分嚴格的。不然林夫人這幾回進宮完全可以帶他一同來了。
林家辦喜事的那天,大皇子一早就出宮去了。他已經跟林季雲說好,要跟着去方家迎親,當然,是跟着林敏晟他們一道去,而不是以皇子的身份過去添亂的。
連玉遙公主也跟着一起去了,她早早就說要去,皇上也早就應允了。柳尚宮給玉瑤公主也找了一身兒大皇子的衣裳,雖然稍微寬大些,紮緊些也不大看出來的。再把頭髮梳起來,戴上風帽,兩人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對粉妝玉琢的小公子。
“不要亂跑,千萬不要湊到放爆竹的跟前去,那邊拜過堂,你們就趕緊回宮來,知道了嗎?”
大皇子認真的點頭:“謝娘娘放心,我會照應好妹妹的。”
謝寧只是笑。
大皇子明明也不大,卻總要把自己當大人看待。
皇上早就分派好了人手,就算今天林家辦喜事人多眼雜,也能保證這兩個小祖宗一根兒頭髮也不會掉的。
出宮門的時候大皇子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頭看。今天是冬天裡難得的晴好天氣,天空乾淨的象水洗過一樣,遠處屋脊上一截瓦藍的天,一大羣鴿子不知道從誰家屋頂上飛了起來,遠遠在空中盤旋了着,呼啦啦向遠處飛去。
難得能出宮,而且今天還能跟着去迎親,這對大皇子兄妹兩個來說都是破天荒頭一遭。林家大門敞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門前一幫閒漢腰裡繫着紅布帶,賣力的在那兒吹吹打打,林家人笑着用笸籮端出銅錢來撒給他們。
大皇子正好下了車,被一個侍衛牢牢護着進了大門。林季雲笑着招呼他:“咦,應汿?你妹妹呢?”
大皇子匆匆往後頭車上一指,迫不及待的問:“那些人是請來的樂班嗎?”
林季雲笑着搖頭:“不是不是。這些人就在街面兒上混飯吃,哪家有紅白事他們就往前湊,討個喜錢。”
一般這樣的人來了,主人家是不能趕的,再少再少也得招待吃頓飽飯。大皇子頭一次見着這樣的熱鬧場面,只覺得眼睛耳朵全都不夠用了。
林季雲索性把他架了起來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大皇子突然間兩腳離地雙腳懸空,嚇的啊啊直叫,再也保持不了冷靜老成的外表了。
可是坐得高了果然看得清楚了。一個閒漢撿了兩枚錢,樂呵呵的吆喝一聲:“謝謝林老爺的賞啊!林二爺今日成親大喜,必定夫妻恩愛,白頭到老,百子千孫,公候萬代!”他甩開棉襖,大冬日裡光着膀子耍起把式來,接連着打筋斗。看熱鬧的人拍着手叫好,一面給他數着數,一直翻到六十開外才停下來。身上的汗沿着脊樑往下淌,白氣蒸蒸升騰。林家人一面叫好,一面又給撒了一回錢。
林季雲小聲說:“我能翻的比他多。”
大皇子睜圓了眼睛問:“真的?”
“當然真的,我能連翻一百個呢。就是今天不方便,改天翻給你們看看。”
大皇子看看他今天這打扮,一身大紅錦袍,冠子上還插着兩朵大紅綢花。
新郎倌要是也下去打筋斗,那這場面可更熱鬧了。
林季雲帶着一幫子兄弟,還有跟着湊熱鬧的孩子們一起去方家迎親。一路上總有人善意的湊上來說句吉祥話,迎親的隊列裡有人撒糠麩、撒糕點喜餅。大皇子看着熱鬧,也跟着過去撒了兩把。
玉瑤公主跟着坐在車裡,在人叢中費力的尋找林敏晟的身影。這倒也好找,林敏晟特別不老實,不肯老實坐車,非要跟着騎馬。他穿的也扎眼,也是一身的紅,鼓囊囊的象個大紅球。
方家雖然是嫁女兒,可也是賓客滿堂,一片喜慶。對林季雲這個姑爺,方家上下是一致看好,恨不得趕緊將親事辦成纔好,好象生怕夜長夢多親事會有變故一樣。連攔門、問親,討喜錢等等這些慣常爲難新郎的把戲都只是做做樣子虛晃一招而已,很痛快就放他們進去了。
雖然方家放水,可是對於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種熱鬧的大皇子來說,這已經十分新奇了。
很多事情他在書上看過,但書上不過寥寥幾句帶過,現實中卻是這樣讓人歡欣的熱鬧。昨天他還跟喬書英他們兩個打聽過京裡成親都有什麼規矩呢。不過喬書英他們倆知道的也並不比大皇子多多少。
方安月一身大紅,蒙着蓋頭被人從屋裡攙出來。大皇子耳朵尖,聽見人叢中有人議論:“新娘子腳可夠大的……”
這話很快就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了。
新娘出門上轎,鞭炮放了上萬響,大皇子捂着耳朵還是覺得胸口怦怦直跳,腳下踩的青石板地都跟着嗡嗡震顫。玉瑤公主看着一羣小孩兒抱着頭就在地下亂竄,撿迸掉的沒有炸開的爆竹作耍。林敏晟也跟着起鬨,撿了兩個爆竹在手裡,不過隨即就被身邊跟着他的長隨給他拿走了。
大皇子來就是皇上體貼謝寧,也是體貼兒子,讓大皇子過來觀禮,這是給了林家天大的體面。對大皇子來說,他這年紀難得看見這種熱鬧,也是讓他出宮來高興高興。
玉瑤公主是跟着沾了光纔出來的。
她其實不是衝着喜事來的,但是來了之後,也覺得辦喜事挺好的。大家都高興,人人都在笑,場面熱鬧,還有那喜餅,和平時宮裡做的不一樣,餅上面紅糖嵌印的林字和方字被一根紅線繫住,背面還有方方正正的一個雙喜字。
玉瑤公主拿起餅來,一口咬掉了那個林字。
甜絲絲的,紅糖有些脆,餅子軟糯,很好吃。
迎親隊伍不能走來時同一條路,遠遠的繞了另一條路回到林府。
林季雲牽着新娘子下了轎,跨火盆,踩着鋪好的紅氈一路進了佈置好的喜堂。
大皇子站在林伯鞠身邊,看起來與普通親戚家的孩子無異。一般人即使看見了,也不會在意一個小孩子站在主位跟前。反正辦喜事嘛,沒大沒小的事兒多了,沒人見怪。
玉瑤公主站到了林敏晟旁邊,扯住了他的袖子。
林敏晟回頭看了她一眼:“咦?你怎麼站這兒了?”
玉瑤公主不吭聲。
林敏晟問她:“你家大人呢?站這兒你能看見前頭拜堂不?”
不等玉瑤公主回話,林敏晟從旁邊拖了一張椅子過來,託了她一把說:“來,站上頭。”
玉瑤公主費力的站上了椅子,林敏晟自己也跟着爬上去了,兩人緊緊靠在一塊兒,這麼一來就能把拜堂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了。
玉瑤公主看了兩眼拜堂,又看看自己和林敏晟。
她覺得自己和林敏晟,跟中間站的那兩個人其實差不多,都穿着紅的嘛。就是那兩個人手裡都牽着根紅綢帶,他們兩個沒有牽而已。
林敏晟看的很高興:“瞧,那是我小爺爺,神氣吧?他這人可有本事了。等將來啊,我也會象他一樣。”
玉瑤公主嗯了一聲。
謝寧帶着二皇子等在宮裡,猜着喜事進行到哪一步了。皇上已經發了話,說看過拜堂就讓他們回來,不過據謝寧想,應該不會回來的那麼早的。拜了堂進了洞房還有一場熱鬧看呢,挑蓋頭,喝交杯酒,撒帳,不看完了回來太可惜了。
二皇子已經長出兩顆小牙了,最近飯量也越來越大。只是天冷不太敢讓他出屋子,每天都只在午後最暖和的時候讓他在院子裡活動一會兒,一早一晚天寒地凍可不敢讓他出去。
謝寧摟着二皇子,把牛乳做的點心餵了他一口。二皇子吃了兩口就不愛吃了,再喂他他用就舌頭往外抵。
“你也不想吃這個啊?”謝寧無奈的說:“我也想去吃喜酒啊。打小時候,你外祖母還在呢,就念叨着要吃小舅舅的喜酒了。今天場面一定特別熱鬧,不知道小舅舅穿新郎倌兒的衣裳是個什麼模樣?一定挺神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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