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請託

兩人一時都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去看看孩子們。

大皇子睡覺淺,他們就沒進間,隔着簾子看了一眼,倒嚇的守夜的宮人戰戰兢兢的。自打玉瑤公主的乳母那些人被處置了,伺候大皇子的這些人也跟着繃緊了皮,

晚上謝寧睡的不大踏實,總覺得很累。醒來時倒不覺得象睡了一夜,反而象是幹了一夜活似的。

她撩起簾子往外看,皇上已經起身,正在穿衣洗漱。屋裡點着燈,他的影子映在單扇杏色素紗屏風上,人影相疊,看着他舉手投足轉身邁步的動作,謝寧心裡莫名的就踏實起來。

“醒了?”

謝寧應了一聲,坐了起來:“皇上這就走嗎?傳過早膳用了再走吧?”

“今日事情只怕太多,朕這就走,晚膳可能不回來。”

謝寧應了一聲。

想也知道今天事情少不了。肅清明壽公主餘黨,還有京裡接了消息的人只怕昨天連夜的往園子這兒趕,只怕遞來的請見摺子都得有一人高。要是一一的都見,皇上可不得累趴下。

“那您自己想着些,別一忙起來忘了時辰,連用膳用茶都不顧了。”謝寧起身替他整了一下領襟,又理了理腰帶:“臣妾還沒穿衣梳頭,不能送皇上出去了。”

皇上含笑摟着她,在她臉頰邊親了下。看她睡了一覺起來就差不多恢復精神了,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送走皇上,謝寧也沒有再回去補一覺。方尚宮特意吩咐過,早膳之前特意讓人燉了一盅燕窩來。

謝寧拈着小勺就笑,青荷好奇的問:“主子笑什麼?”

謝寧把勺子拿了放到一旁,笑着說:“這勺頭太小了,吃起來倒是斯文,可是那得吃多久啊?”

她幾口把燕窩吃了,大皇子和玉瑤公主也都起來了。另一邊二皇子也趕得巧,哥哥姐姐一到,他也跟着醒了。

屋子裡頓時熱鬧起來。太陽已經出來了,透過花格窗照在榻上案上,二皇子無憂無慮的笑聲象泉水一樣在屋裡流淌。

昨夜的一切陰霾象是都被陽光曬的消融了。

謝寧挨個盯着他們吃飯,玉瑤公主現在已經不大用人操心了,自己揮着小勺吃的很順當。大皇子的儀態很好,喝湯都沒聲音,謝寧總擔心他這樣太累,可是很顯然他自己早就習慣了,這些在一般同齡孩子看來刻板甚至嚴苛的宮廷法度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爲難之處。至於二皇子,他看着別人吃飯,自己噗噗的往外噴口水泡泡,不知道是不是眼饞。

膳桌撤下去之後,謝寧纔有空暇問大皇子他們昨日白天的情形。大皇子知道謝寧擔心,語氣象個小大人一樣寬慰她:“謝娘娘放心,昨天清璧堂一切平安。快中午時聽方尚宮說外頭來了一隊侍衛保護看守,到後半晌又撤了去。”

謝寧笑着誇了他一句:“應汿肯定把妹妹和弟弟都照看的很好。”

大皇子頓時害起羞來:“其實,都是方尚宮的功勞。她陪我們說話,玩棋子來着,還有書棠和書英,我們一起說話下棋,所以也沒怎麼覺得一天就過去了。”

方尚宮辦事謝寧當然是放心的。

正着說方尚宮,方尚宮就來了。看她是有事要說,青荷就把三位小主子帶去一旁。

方尚宮也是來說昨日之事的,與大皇子說的差異不大。不過還有的事情是大皇子不知道的,就是清璧堂少了兩個人,但昨天謝寧回來時,又跟回來兩個宮女,看來是補那兩個的缺。

謝寧忙問:“人是什麼時候被帶走的?”

“皇上和主子走了之後,沒一會兒功夫丹霞殿就來人了。”

也就是說,在明壽公主動手之前。

皇上難道早就拿到明壽公主說的那份名單了嗎?不是在擒拿明壽公主之後才抄獲的?

想想也不奇怪。皇上既然能把那杯酒換成無毒的,那麼肯定也早知道有這份名單的存在了。

方尚宮說:“那兩位姑娘以後就在主子身邊服侍聽使喚了。正好主子身邊的大宮女只青荷青梅兩個,還有四個缺沒填上呢,她們既然是白公公親自吩咐送來的人,想必是機靈能幹的。”

更關鍵的是,既然是白洪齊送來的人,那也就表示皇上也是應許此事的,新來的這兩人起碼在忠心這一條上是足夠了。

方尚宮不怕人沒本事,只要心裡不藏奸,再無能的人也可以頂上用場。可要是立心不正,那本事越大反而越是禍害。謝寧這裡着實缺人手,光是三位小主子就夠她們忙活的,皇上還把玉瑤公主身邊的人給去了,現在好不容易給添補兩個,方尚宮一點不嫌多,還覺得不夠使呢。

她領夏紅、夏月兩人過來給謝寧磕頭,從此就正式算做是謝寧的人了。謝寧一人賞了兩匹料子,兩枚簪子,四個錁子,又問方尚宮給她們安排好住處沒有。

方尚宮昨天已經盤問過她們兩人,底細差不多都摸清楚了。夏月她們兩人的行李也送來了,一人一個小包袱,一牀鋪蓋。包袱裡也就是兩身替換衣裳,頭繩襪子等物,旁的什麼也沒有。

添了兩個人,雖然一時看不出什麼大的變動,方尚宮也不會讓她們一上來就做伺候主子的事,還要再看看兩人的能爲和性情纔好定奪。夏月生着一雙明亮的杏核眼,讓人一看就覺得這人性格很明朗爽快。夏紅身條更細瘦些,說話細聲細氣的,顯的更靦腆些。兩個姑娘看着就讓人不討厭,聽說話看舉止也很能幹。

方尚宮輕聲問起昨日之事,謝寧轉着手腕上的鐲子,想起昨天牡丹圃裡的驚險,仍然心有餘悸。而方尚宮聽說明壽公主不但布了伏兵,呈了毒酒,甚至還讓人暗藏火油,以她的涵養都忍不住罵了一聲:“好歹毒的心腸。”接着又問:“聽說明壽公主是被皇上捉拿了?”

“正是。”

至於明壽公主被押在何處,昨天夜裡謝寧隨皇上過去的所見所聞,這些卻不能對方尚宮講了。

方尚宮低頭想了一想:“出了這樣的大事,後宮和前朝又得有一番大的整肅了。主子也得多留神,保不齊有人想託您遞話,又或是在皇上面前求情。”

謝寧有些意外:“託我?”

方尚宮知道她還沒想到這一點。謝婕妤現在可是後宮首屈一指的紅人,風頭一時無兩,據說皇上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她,行動起臥用膳喝茶都要她伴着。明壽公主這事必定會牽連不少人,這些人爲了脫罪一定會四處打點請託。

什麼人現在在皇上面前有面子?什麼風能刮的最潛移默化能讓皇上改變心意?

那定然是枕頭風啊。

謝寧被方尚宮這麼一提醒也回過神來:“這些天就別接那些貼子了,禮物也不要收。”

方尚宮應着,說:“兩位謝姑娘那裡有人照應着,主子不用擔心。就是現在多事之秋,一時不好打發人送她們回鄉,還得再等些時日。”

謝寧點頭說:“知道了。”

玉瑤公主忽然跑來,舉着手裡一張剪的歪歪扭扭的紅紙給謝寧看。

謝寧攬着她,指着紅紙問:“這是玉瑤自己剪的?唔,是個蝴蝶嗎?”

玉瑤點點頭。

“是誰教你剪的呢?”

玉瑤公主又不理人了,不過謝寧也習慣了,笑着誇了她兩句,玉瑤公主又舉着那隻看起來十分奇怪的蝴蝶走了。

外面有人稟報,說明微公主來了。

剛說不見客,這就來了一位不能不見的客。

謝寧失笑,也只好說:“請明微公主進來吧。”

明微公主是自己來的,沒帶書棠和書英一起。她穿着一件鵝黃底玉紫紋的綢緞宮裝,髮髻正中簪了一朵牡丹,兩側則插了一對銜流蘇金鳳釵,看起來依舊精神煥發,笑容可掬,好象昨天的事對她完全沒影響似的。

謝寧也不得不佩服明微公主這心胸。

她一進來自己先說:“我是來躲清靜的,一早就就有人遞貼子給我,禮單就夾在貼子裡頭,我可不敢接,還是出來躲一躲的好。”

原來會被請託的不止自己一個。

有人作伴,謝寧頓時覺得自己也舒坦多了。

“都是爲了昨天的事?”

“可不嘛,昨天在場他的人,有好些都被羈鎖了,不審清楚可不會放。那些人的家裡人自然張羅着想救人,生怕自家捲進這樁禍事裡。”

昨天牡丹圃裡客人可着實不少,要是有嫌疑的一律先抓了再說,那確實有許多人家裡要急瘋了。真要定了謀逆罪,全家都跑不了。

明微公主喝了一口水說:“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多有能爲,知道我喜歡曲譜什麼的,禮單上一多半東西都是投我所好。唉,看得我是既心癢又膽戰,乾脆就不看了,省得折騰得自己難受。”

被她這麼一說,謝寧就料到清璧堂沒準兒也有貼子遞來了,只是方尚宮還沒來及拿給她看。要是貼子裡就夾着禮單甚至乾脆夾着房契地契,大額錢票之類,看了也確實會讓人心中不安,不如不看的好,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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