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佟姑娘?”尤大寶不明所以地看着掀簾而出,面有驚色的佟書瑤。
佟書瑤望着眼前這間店面,神情有些複雜。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尤大寶看到店面的牌匾,也愣住了。
回春堂?一個嶄新的店面,一模一樣的名字。
佟書瑤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裡面的擺設和之前的回春堂一模一樣,有幾人在忙碌打掃。正在藥櫃前擺放藥材的清瘦背影讓她眼眶一熱,啞着聲兒喊了出來。
“小七?”
莫小七猛然回頭,臉上立時悲喜交加。
“小姐,你還活着?我以爲……”
望着熟悉的擺設,佟書瑤問,“那晚之後你都在哪兒?怎麼有能力開藥鋪的?”
莫小七黯然地搖了搖頭,“我自然沒有能力,是一位公子幫我的。”
狐疑地看向他,佟書瑤心中的疑慮更甚,“公子?哪位公子?”
“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裡屋走了出來。
黑色大氅,蒼白的臉,他依舊是那般弱不禁風的柔美樣子。
“回春堂沒有消失,它回來了。”段子離溫和地望着她道。
佟書瑤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財大氣粗的人辦事兒就是霸氣,分分鐘就可以搞定一個一模一樣的店鋪。可是你就算一擲萬金,回春堂也不可能恢復原貌了,我爹回不來了。”
她突然又一笑,只是那笑容有幾分冷。
“如果你有本事讓我爹回來,那我一定會感激你。”
“書瑤,我知道你心中難過,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段子離幽然望着她輕道。
重重點了點頭,佟書瑤咧嘴一笑,“當然,人死不能復生,這是一個殘忍的現實,揮一揮手,人生還得繼續,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我爹不在了,回春堂也不在了,即使再有一模一樣的回春堂,也不再是以前的回春堂了,爲免觸景傷情,我還是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書瑤。”
段子離伸手想拉住她,卻被突如其來一隻有力的手擋住。
佟書瑤有些驚訝地望着尤大寶,他剛纔出手的一剎那,手勢迅疾,眼神凌厲,與平日唯唯諾諾,憨態可掬的樣子大不相同。
尤大寶竟然是會武功的?
“小姐,你不喜歡這回春堂?”莫小七從櫃檯裡跑到佟書瑤面前,不解地問,“回春堂是師傅一輩子的心血,能讓它繼續不是很好嗎?”
“好,當然好。”佟書瑤勾了勾脣,非常肯定地點頭,“小七,你是我爹帶出來的徒弟,好好幹,可千萬別給他老人家丟臉。有人願意幫你,總比走投無路的好,以後賺了錢記得還人家這個人情,欠着別人總是不好的。”
“別人?我們已經這麼生分了嗎?”聲音有一絲淡淡的哀傷,段子離的目光緩緩垂了下來。
佟書瑤別開臉,“你身體不好,長日泡在藥罐子裡,我本來以爲我有本事把你治好的,看來是我自己當初太過自信了。開個藥鋪對你來說真是特別合適,一邊賺錢一邊自醫,兩不誤。”
說完,她轉身快步離去,快
要走出回春堂時,她聽見了身後猛然劇烈的咳嗽聲。
忍着心裡的異樣,她加快了腳步。
“尤公公,我們趕緊回宮吧。”佟書瑤坐回馬車催促道。
“好咧。”尤大寶答應一聲,一揚馬鞭,馬車走了起來。
捂着心口,佟書瑤心裡一陣翻江倒海地難過。
他煞費苦心重開回春堂,換來的卻是她的冷嘲熱諷。她說話從來帶刺,卻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去傷害段子離。
他曾經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白馬王子啊。
可是他太深不可測了,她看不懂他。
她不明白她爹臨死前爲什麼會說讓她遠離段子離。
這讓她懷疑她爹的死會不會與他有關?
遠離段子離,小心太后。
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是罪魁禍首?
她猜不透,她只知道她爹曾經是太后的人,與太后交集甚密,可她爹與段子離卻從來沒有瓜葛啊。
無論如何,既然是她爹的遺言,她只能照做,這樣,他老人家在地下才能安心吧?
回到皇宮,已是響午。
佟書瑤當先下了馬車,徒步往紫竹苑方向走。
路過昭華殿,佟書瑤猶豫了一下,正準備進去,迎面陸承褀卻疾步走了出來,大喊,“傳太醫。”
見到佟書瑤,愣了一下,道,“佟姑娘,你來得正好,皇上頭疾又發作了。”
心中一跳,不再遲疑,佟書瑤與陸承褀快步走了進去。
躺在美人榻上的人面容沉靜,倒看不出痛苦的樣子。
“朕說了不用傳太醫。”
聽見進去的腳步聲,陸承淵不滿地皺了皺眉。
“有病不看,自己找虐?”佟書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睜開眼,陸承淵看着已經走到近前的佟書瑤。
“回來了?”
點了點頭,佟書瑤走到他頭的方向,取下他的發冠,手指插進她的頭髮裡,緩緩幫他按摩。
“皇上,上一次你頭疼,我給你刺血,效果還不錯,你還記得嗎?要不要再來一次?”她半開玩笑地戲謔。
想着他上次刺血之後的模樣,還爲此免朝三日,心裡就忍不住想笑。
“還敢提上次?可是提醒我上次沒懲罰你?”陸承淵繼續閉上眼,神態放鬆,語氣倒沒有真要懲罰的意思。
佟書瑤撇了撇嘴,笑道,“您錯了,我是提醒你,上次我治了你的病,解決了你的頭痛,可是有功的,你還沒賞我呢!您可是皇上,怎麼能是非不分呢?”
一邊的陸承褀哈哈笑起來,“說得是,有過要罰,有功自然要賞,應當賞罰分明纔是。”
去停放了馬車,此刻纔回來的尤大寶一進來,見到這種情形,也知道是什麼情況了,面含擔憂和愧疚。
“皇上,您又頭疼了?想必是這幾日太過操勞了,奴才該死,不能爲皇上分憂。”
聽着尤大寶的話,佟書瑤心中微動。
國事繁重,還抽空操辦了她爹的事,想必真是累了。
想到此,她心中愧疚,找準穴位,按摩得就越發專注認真了。
“老毛病了。”低嘆一聲
,陸承淵整個身體放鬆下來,很舒服地躺着。
“謝謝你。”佟書瑤突然低低地,由衷地說了句。
陸承淵抿着薄脣,微微睜眼。
“一個謝字便一筆勾銷了?”
尤記得當日她求他救了狄冰清之後,她也真誠地謝過一次,不過卻換來了他的奚落,讓她等有了更有價值的交換條件再來謝。
如今她還是那個她,三無產品,一點也沒有變得更有價值。債務卻是越拉越大了。
他此時的言下之意是,一個謝字不能還清他的債務。
“那就當我又欠了你一回,記下吧,反正,蝨多不癢,債多不愁。”
她又恢復了那不正經的調調,陸承淵沒有生氣,面部反而柔和了幾分。
畢竟,這纔是他熟悉的那個糙女子。
自從穿越到古代,佟書瑤發家致富的夢想沒有機會實現,反倒是負債累累了,尤其是欠了這位爺的人情債。
想到陸承淵是她的債主,她在他面前就越來越沒底氣了。
按了一會兒,佟書瑤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說。”陸承淵沒有睜眼。
“我想回太醫院。”佟書瑤道。
聞言睜開眼,深遂的眸子盯着她。
她說,“我想找些事做,不想整日這樣閒着。搞不好會閒出抑鬱症的。我的身份是太醫,我的特長是醫術,不迴歸我的本行,怎麼能體現我的價值?再說,我一身精湛醫術如果不發揮利用,豈不可惜了?”
“你如今做的不是太醫的事?”陸承淵反問。
“是。”
她的意思是她不想住在紫竹苑了,她想住回太醫院。但見陸承淵臉色沉了下去,她也便不再說了。
回到紫竹苑,她突然想起一事。
“玉蘭,我的那件紫色的衣服呢?”
“姑娘這樣說,我倒想起來了,好久之前,就拿去浣衣局洗了。卻一直沒有送過來,不會是弄丟了吧?”玉蘭道。
弄丟哪件都行,就是不能丟那一件呀,否則她怎麼物歸原主?
“帶我去浣衣局。”佟書瑤面有焦慮。
“哦。”
看佟書瑤神情不對,猜測那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衣服,便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帶着她去了。
浣衣局裡有很多洗衣宮女正在洗衣服,找了浣衣局的主事。主事是個有眼力見的人,大概知道佟書瑤的身份,便殷勤地帶着她去了。
去洗好的衣服裡面翻找,在最底下,終於找到了那件衣服。
拿着衣服往外走,路過那羣洗衣服的宮女,玉蘭瞧見其中一個,臉色一變,心道不好,拉着佟書瑤。
“姑娘,我們快些走吧。”
但,已晚。
佟書瑤也看見了那個宮女。
那個宮女也看見了她們,眼神驚惶,端着手中的盆子就要離開。
佟書瑤快走幾步跟上,拉住她。
“玉竹。”
玉竹不肯回頭,試圖掙脫她跑開。
佟書瑤拉得緊,扳正她的身子,強迫她面對她。
“玉竹,是我,你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