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的海棠含苞待放,清風吹過花苞輕晃,樹枝晃動間偶爾可見已經半開的花兒,多重瓣色澤鮮亮,頗爲可愛誘人。
李雨黛眉緊皺,耳垂上的琉璃耳墜隨着呼吸的律動而動,靜靜地聽着屋內傳出的響動,彎月似的柳眉越擰越深,勾人的鳳眼也低垂了下來。
看來是有人搶先一步捷足先登了,也是,撇開尊貴的身份不說,大皇子長相俊美性子又好,哪家女子能不傾心動情,她雖是奉了爹爹的吩咐來此,可卻從未想過要做出什麼出格之事。
有關大皇子的傳言她不是沒聽說過,跟在他身邊的侍衛兵將也說過他心裡早就有了人,她之所以會來,只是因適才看見了往昔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已不復光彩,心緒隨之被牽動故此纔來,想着哪怕只能守他片刻也好,誰知卻是失算了。
“環兒,去找找殿下身邊的清護衛,叫他趕緊過來。”李雨小心翼翼的退下臺階,對着廊外的丫鬟吩咐道。
環兒望了望那緊閉的門扇,又看了看自家小姐,駐足不前,“小姐,老爺方纔都說了這機會千載難逢,小姐怎能這般輕易的放棄。”
“快去,若是晚了就來不及了。”李雨皺眉低斥,環兒無奈只得快步去尋清夜。
關於大皇子與其心愛女子的傳言雖不多,但從殿下親近侍衛中探聽出的話是,那個女子在都城之中,至於兩人爲何會分隔兩地便不得而知了。
殿下心心念唸的女子分明就不在這裡,屋內那個女子卻恬不知恥的趁殿下醉酒,不省人事時假裝是殿下心上人,若真讓屋內人得逞,殿下回去覆命時又該如何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兒?
她李雨是殿下的傾慕者之一不錯,可卻從沒想過用這種無恥的手段達到目的,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她只願自己喜歡人過得好能夠幸福這樣便夠了,可屋內那女子分明不是什麼善茬,風塵女子竟還妄想攀上枝頭做鳳凰。
這女子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死纏着不放,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不止會對殿下的名聲造成影響,讓皇家顏面有失,還會使殿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軍威受損。
乃怕是出生貧苦的女子也好,只要身家乾淨,可若收了風塵女子對殿下來說只會有害無益,必須要阻止,不,是一定要阻止!
屋內的細語交談逐漸低了下來,李雨緊攥的掌心滿是溼汗,咬住下脣焦急盼望着清風快些來
一煙籠白衣的女子被人從後環住了腰身,高綰的髮髻上插着的釵環,不住的左搖右擺,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眸底的精光,膚色白的過分,比那修長的脖頸還要白上幾分,菱脣淺揚上翹,勾出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蘇瀛在嗅到女子身上的香味時,眸中閃過一些什麼,轉瞬即逝,根本來不及多想,環着女子腰肢的手緊了緊,嗓音沙啞中又帶着些許迷惑。
“妯煙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他牢牢抓住女子的手腕,下巴抵在女子的肩頭,緊閉的雙眸上睫毛顫動,似是閃着晶瑩暗光。
女子菱脣微張,心尖猛顫了一下,眸中劃過訝異,隨後漾過一絲狡黠。
“妯煙。”又是一聲低喚,聲色比前一次更爲低沉。
女子抽出被他攥着的手,緩緩轉身擡手附上他的臉頰,另一隻手則穿過他的臂下,撫摸着他挺拔的脊背。
蘇瀛身子一僵,眼前的視線太過模糊,讓他看不清近在咫尺之人的臉,瞧着蘇瀛那蒙上薄霧的眼,女子心中更爲愉悅,眉梢一動,身子一迎便貼了上去緊緊環抱着。
“妯煙妯煙”迷離的低喚,讓女子眼中的精光更甚,眸中莫名浮過的厭惡,卻並未對她心中的迫切造成影響。
沒想到這盛名在外,讓敵軍聞風喪膽的大皇子殿下,竟也有如此低迷的樣子,這個男人她一定要得到手,如此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從劉姨手中拿回賣身契,離開這裡去到繁華都城。
只要得到了這身份尊貴的皇子殿下,哪怕只是一個末位侍妾也好,這身份也總比倚樓賣笑的風塵女子高上幾等不是?
她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外衫扔在一旁,身上香味更甚,從屋外透進的陽光星星點點的打在她的臉上,更襯她膚色白膩,寫滿貪慾與嚮往的眸子明暗不定,一點點的靠近萬千女子心中愛慕的人兒。
她輕撫上蘇瀛的面頰,有些溫熱的手掌讓蘇瀛不禁蹙起了眉頭,酒氣上頭呼吸也愈發的粗重,見蘇瀛神智越發脫軌,女子心中的欣喜更爲洶涌,行爲也愈發的大膽肆意。
她輕點他脣,指尖輕撩勾畫着脣線,接着手腕一痛,待定神時自己已被人扼住了手腕。
下巴忽而被強力擡起,女子雖是吃痛卻強忍着沒有出聲,被迫對上一雙盛滿迷茫的眸,她是又驚又喜,剛斂目佯裝嬌羞調整好了心情,誰知再擡眸時對上了卻是那森寒凌厲的眸,什麼灼熱沉迷,什麼熊熊火苗,全都消失不見!
“你怎麼會在本殿房中。”聲音不喜不怒,卻憑空生威,他死死地盯着身下的女子,不放過女子面上的一絲表情,儘管軟玉溫香近在咫尺,他卻沒心思看上一眼。
女子聞言愣了愣,柳眉皺了皺,旋即舒展,換作一副妖嬈誘人的神色,不着痕跡的掙脫着手,有意無意的輕撫過那早已淡化的刀口。
“紅鸞見殿下醉了,特此過來侍奉。”她的聲音嬌柔軟潤,酥人骨頭,見蘇瀛並不說話,美目一轉,“紅鸞傾慕殿下已久,深知私自前來有不妥之處,可紅鸞對殿下的癡心天地可鑑,紅鸞自知身份低賤陪不上殿下,紅鸞不求什麼榮華富貴,也不期望能常伴殿下側,只求殿下了了紅鸞心願。”
美目中淚光突顯,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孤單寡女趁酒尋機,她的目的還真是有夠明顯,行爲舉止也有夠放肆大膽。
蘇瀛靜靜地的聽着,並不做聲,女子滿眼是淚,壓抑的抽泣聲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有些突兀。
“殿下。”紅鸞的聲音越發軟膩。
“滾!”蘇瀛眸色霎時變得陰冷,側身用力的一拽,便將女子甩下軟榻,狠摔在地上。
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膚,在與冰冷的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後,劇烈的顫動着,紅鸞淚眼迷濛的看着蘇瀛,想施展平日在樓中所學,可當看清蘇瀛冷峻的神色,及猩紅眸中那一道肅殺之氣時,不禁下意識的將身子瑟縮了一下,狠吞了口唾沫不敢多言。
這還是溫潤如玉的風度翩翩的人嗎?那渾身的徹骨殺氣,和雙眸中涌動的嗜血是真的要殺了她吧,是她眼花看錯了,還是平日裡那如沐春風的笑容,和善的性子都是僞裝,而此刻這副面容纔是真正的他!?
“怎麼不想走?難不成還要本殿親自將你請出去!”蘇瀛斜靠在軟榻,墨色的髮絲垂在胸前,俊美面容鐵青,薄脣一張一合,似笑非笑。
紅鸞聳了聳肩,瞳孔一縮,不敢在看榻上的人,更無暇在強裝無事的欣賞那堅實胸膛,趕忙起身撿起地上的外衫,神色倉惶的開門,逃命似得想往外跑,剛邁開腳便與聞風而至的清風撞了個滿懷。
清風眸子半眯,迅速打量了紅鸞一番,快步入屋,當看見蘇瀛臉色難看的倚在軟榻上時,單膝着地,皺眉低道:“屬下擅離職守,才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有機可趁,屬下知錯,還請殿下責罰。”
“本殿沒事,不過這院裡守備怎的會如此大意,連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能輕易混進府中,若下次是敵軍奸細那該如何?”
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聲音,在屋內迴盪,清風皺緊了眉頭,薄脣抿成了一條線。
“屬下會細細盤查府中守衛,替換一批新的,屬下向殿下保證類似的事情絕不會在發生!”
蘇瀛眸色一暗,半撐着下顎,散去渾身戾氣懶散的靠在榻上,沉悶不語。
分明是不同的兩個人,他還真是可笑,怎會將那種出生風塵的女子當做妯煙?
眼前倏爾浮現那人在花架下,巧笑嫣然的容顏,心口一緊,如萬蠱鑽心般的痛楚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