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又過年了。每當家家採買,人人臉上帶笑準備團圓時,我的心裡就有些難受。最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過年吃好吃的,非常高興。長大一點,過年有壓歲錢,我也高興。等到在外面上學了,過年已經過得夠夠的了。老人就主張坐家裡看春節聯歡晚會,吃個餃子,喝點小酒,有基毛意思?我一心想快開學,好回學校跟大家一起踢球,泡妞兒。
但真等我經歷了人生中的重大變故,不得不飄泊在外不能回家過年時,我才發現過年的意義所在。一年過去了,人都會累,人總是漂泊的船,不管你到了什麼島,都找不到那種溫暖。只有家,纔是人溫暖的岸。李大巴從小孤獨慣了,沒有什麼習慣,現在跟着我倒很自在。而我呢?我是真想家了,真想回家看着我爸我媽,即使聽他們罵我沒出息,罵我沒娶到媳婦,我也願意。
大街上走了一圈兒,我採買了年貨回到了酒店。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正廳裡,幾個身高一米八的漂亮姑娘向我走來。我在這裡包下一個套間已經三週了,大家早對我熟悉了。她們滿臉熱情地打着招呼,過來幫我提口袋。我一一拒絕,並跟她們問着好。
正這時,電梯門開了,朱珠正巧從裡面走出來。她穿着長款藍色羽絨服,頭上小白套頭帽,手裡拿着一個小貓形的口罩。只一看到我,就立即噘起了嘴。緊走兩步指着我道:“張偉你可以呀,這麼不給面子是不是?”
我點頭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我這不是有工作麼?如果沒事兒,我肯定就去了。”
我在推辭,她邀請了我、李大巴和安東尼去她家裡過年。專車都訂好了。從崑山到上海,當天就能到。但我哪好意思啊,我對年的理解已經不再是隨便吃喝拿壓歲錢了,不是我怕打擾她們家團聚,而是我怕我自己傷心。看到別人跟家人團圓着一起感受長大一歲,變老一歲,新的人生有了新的氣象,我呢?我感嘆着我爸我媽在遠方變老,期待兒子回家麼?那多傷感啊。所以我不去。
“工什麼作?過年了哪有工作?到處放鞭炮,哪有鬼給你抓?”朱珠打擊着我。
我又笑了,這次我可不怕我對不上她的話。因爲我手裡還真有一個工作,說起來還是個不錯的活兒。我拿出新買的安卓手機翻開記事本遞到她面前。這時,我身邊的迎賓服務員已經都退散開了,只有我們兩人,不然我還真不敢讓人看。我這條記事備忘上貼了一張圖片,看起來挺嚇人的。
朱珠看着我的手機,看了看圖片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十分噁心的神色,當然她眼珠一動往下看去,很快就看到了我說的工作是真的。
那張圖是安東尼找術士聯盟招來的任務資料,裡面的內容很簡單,一個女的,兩眼上翻只剩下眼白了,一米多長的頭髮披散着,全身的衣服都被撕成了一條條的,但好在還有衣服,關鍵部位都沒露出來,不算違反和諧。她的兩手被綁在兩邊,系在像是牀頭一樣的管子上,她的兩腳是盤着的,像練瑜珈打着坐一樣盤着,懸在空中。這都不算什麼,頂多看着像是一個練氣功走火入魔的人。但就在這照片的背景處,牆體上隱約可見一張臉,一張模糊不清的臉,看着就像是淡化了的影像。那張臉正從高處向下,注視着這個女的。仔細一看就能
發現,讓人毛骨悚然。
下方的文字描述是這樣的:“我是一名中專生,我的室友中邪了,她見到什麼咬什麼,連自己的衣服都撕爛了。我們不得不把她綁了起來。但白天她就會好轉,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她很脆弱,我們感情很好,不捨得告訴她真相。請好心人幫幫我們,價格合理我們會付錢的。”
“中專生?哼,你這是去做任務麼?是去泡妹妹吧?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算了,算我沒邀請過你。”朱珠甩着胳膊說道,看起來十分生氣。
我也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生氣。自從那一次我們接過吻後,她就再沒有提起過跟我有什麼事。而她家的水財環被我取下後,朱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朱大鐘整天忙於整理公司事務。但她的病確實是完全康復了,現在她是個相當健康的小姑娘,也不必擔心什麼只有一年的人生沒有體驗過感情了。我這長相一般,還是個跟非人類找交道的人,怎麼會是她的菜呢?所以我們的關係,是朋友,甚至,比好朋友還遠一些。她只是一直跟着我做任務,不時地挖苦打擊我的討厭大小姐罷了。
“什麼人無所謂,你看,有非人之物出現,有人求我了,有人給錢,這不就是任務麼?對不?你快回家吧。”我勸道。
“我不!你們三個都是男的,我在會有些事方便些。這次任務你離不開的我。你別忘了,你對外可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我可不能看着你給我們公司丟人。”朱珠掐腰喝道,像是她真的曾經幫過什麼忙一樣,實際上我也真記不起來她在非人任務中能起到什麼重要作用。上次就是因爲她一堵氣把我的金線拿走了,我才被狐仙折騰個半死不活。
我不再跟她扯,邊說邊上了電梯。她也跟了上來,看她原本是打算出去的,卻又取消了。我心裡只道這個大小姐真煩人,真難伺候。等回了套間,我發現李大巴已經在收拾行李了。安東尼則拿着他的黑莓手機盯着看,眉頭緊鎖像是有什麼心事。
“我回來了,這就是咱們的年貨了。要吃別的就在酒店裡點得了。行不?”我把幾個大口袋往沙發邊一放問着。
李大巴眨了眨眼看向我道:“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去朱珠家過年麼?”
我看向朱珠,知道這是她的主意了。我笑道:“不去了。我們不是有任務麼?”
安東尼這時才站了起來,他走向我小聲道:“任務進度提前了。我們現在就得過去。”
“不是晚上麼?”我納悶道。
但我問歸問,對於任務我還是相當上心的。我把剛脫下的風衣又披了起來,直接走向我的臥室。安東尼早已經收拾好了,一個黑色公文包就在門口放着,看來他就一直在等我了。我們拿好了工具,這就往外走。
“等我一下,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說我們不回去了。然後我也要去的。”朱珠道。
“不用了,你不用去。”我說道。
“我是老闆!”朱珠尖叫一聲,按動手錶打起電話來。
我給安東尼遞了個眼色,我們就往外走。這小丫頭卻是死活不放手,邊打電話邊追了出來。李大巴是要多懶有多懶,他能不去的任務纔不會主動要求呢,他就留在了酒店裡清理起我的年貨來。
到樓下我們
就直接叫到了車,朱珠硬是跟着我們一起來了。不多時我們到了本地的一所廣電中專。看看了冷清的校園,我想起了我上學那會兒。這時間學生早就放假了,留校的就是一些保潔和值班教師而已。想到這我又納悶了,那這些女生怎麼不回家呢?這時候怎麼還在宿舍?
我們下車後,站在校園門口我打電話聯繫起對方來。過了一會兒,從校園正門走出一個穿天青羽絨服的小姑娘。她的頭髮在身後用一個小皮套束着,有些扁平的臉上,兩眼水汪汪的,鼻子稍塌,小嘴微凸,臉上的小麻子顯得年輕可愛。總體來說並不漂亮,也就是個一般人,但年輕的姑娘總是美好的,充滿着讓人嚮往的朝氣,至少對我這個二十六歲的老光棍兒來說,姑娘都是美好的。
我友好地上前問話:“你是李家圓吧?”
她很驚訝地看了看我,不知道爲什麼臉上呈現出一種相當厭惡的表情來,就好像我長得跟她認識的某個專門欺負女生的惡霸一樣似的。她退了兩步沒有給我握手的機會,保持着跟我五米遠的距離,她皺眉問道:“你就是抓鬼的大師?”
我有些不好意思,大師什麼的,我還真夠不上。不過我是會抓鬼啊。我還是禮貌地用我平時的說法答道:“我叫張偉,我是個巫醫。治別人治不了的病,關於非人類方面的,你懂的。”
“可是,你這麼年輕,也沒穿道士服,也沒拿寶劍,能行麼?”李家圓上下打量着我問道。
我多少明白點她爲什麼討厭我了,她以爲我是個騙子,不會抓鬼。我想了想,伸手從包裡拿出了一把刀來,往地上用力一關,當!刀身立即刺入地面一半還多。這手力,這飛刀的方法,真是帥呆了。普通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量,就算力量足夠大,沒練過也不可能這麼直的把刀刺入的。我自我陶醉地看着她,等着她驚訝。
但有時候你的寶貝再好,遇到不識貨的人,也只能當破爛賣。李家圓就是個不識貨的,看了看我的刀搖頭道:“你這是練雜技麼?不行,我不能冒險。”
我真氣得想削她了。擡了擡手,我始終沒下去手。這時,就看朱珠走了過來,擡着手腕對着上面的腕錶電話道:“嗯。可以,我們處理了這邊的一個小Case就去你們那邊,不就是幾隻怪獸麼?我們的員工手到擒來。”
接着我就看到李家圓眼中放光,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就突然向朱珠走去了。
“你們真的是抓鬼的大師?看起來都好年輕啊。”同樣是問句,她這一句卻明顯是在巴結了。
“哦,這個是看天份的,並不是年紀越大經驗越多。這位是我們的巫醫張偉。他十六歲下山開始執行任務,現在已經成功除魔四百餘次了。對了,到現在他還是個處男,就是爲了保持純陽之身。”朱珠隨口編造着。
我聽得下邊一緊,這個尷尬啊。在小妹子面前提這個幹什麼?但我怎麼證明自己厲害都沒好使,她就這麼兩句騙人的話,李家圓竟然信了。她對我都變得恭敬了很多,帶着我們到了宿舍樓下。跟舍監大媽登記了一下,我們就進去了。
我邊走邊問:“你們爲什麼不回家過年呢?”
李家圓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她低頭道:“因爲宿舍不讓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