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一生清苦,臨走也不給人太多負擔。前半夜走的,小三天事情就算完了。我這個行當的好處就是,知道的很多。辦白事的流程我也懂。找人上草喂紙馬,讓人打靈,過路給錢,最後老人下葬在了公墓,一切辦妥。
老叔被我請來的鬼魂嚇到了,膽和腎都有了病,臉上一股子青氣。見到我,更是低三下四,比跟我爸說話還客氣。到底他是張冰冰的父親,我看着不忍心,給他拍打了幾下,氣立即順了。
“老疙瘩,以後就跟我一起養狗吧。給你開工資,管飯。同意不?”我爸提議道。
我也提議道:“冰冰就跟我進城吧。你放心不?”
老叔連連點頭道:“同意,太同意了。放心,太放心了。大偉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我爸一聽可不樂意了,一下他就變成了貪大輩兒了。我們家裡有話叫貪大輩兒沒好事兒。又扯了幾句,終於話題說定。張冰冰就交給了我。我也不能久在家中待着,畢竟我還有事沒做完呢。我還得回魔都去等我師父的信兒,還得跟安東尼一起幫助有需要的人。
簡單交待了一下家裡的事,留下了我的電話,我跟張冰冰出發了。我們先到市裡買了新衣服,又讓她去理了個發。等換好了之後,讓我眼前也是一亮。人是衣服馬是鞍,現在看起來,張冰冰立即精神了好多。但這也讓我心裡不舒服,因爲她看上去更像塔瑪了。
坐着火車,我們趕往了魔都。第一次出門的張冰冰興奮極了,坐在車上往外看着,一直瞪着大眼睛。我點了車戴的冰琪淋,她也不客氣了,一口氣各種口味的都吃了一份。直過了三個多小時,她才稍有些膩了。
“哥,我去了給你打什麼工啊?我可不會你那些,你教我麼?不過我有點兒害怕。”張冰冰興致勃勃地問着。此時此刻,她叫我叫得極是自然,已經把我當成親哥一樣了。
我笑笑,“你不用學。你一個女孩子,正是上學的好年紀。你想學什麼?”
“我想學畫畫,跳舞,什麼都行。其實我學習可好了,只是家裡沒錢。不然我現然早已經上大學了。”張冰冰跟我炫耀着。
我是會看相的人,當然也能看出一個人聰明或是笨。冰冰是個好孩子。我點頭道:“嗯。你的名字起的就好,冰雪聰明,冰清玉潔。”
“纔不是呢。我爸說,因爲生我不是個小子,他的心冰冰涼的,才起了這個名。”張冰冰反駁道。
我被弄得哭笑不得。想了想,我才道:“這樣吧,我找人讓你去一個學校學習。你學成之後,愛上哪工作,我再找人安排你進去。”
“這,好麼?”張冰冰說着,眼裡都閃光了。看來她十分嚮往着去學習,去工作。
人就是這樣嗷,有錢人家的孩子,一路順風順水,給安排好學校,吃喝不愁。但一個個都不愛學。窮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學,卻一個個摳摳地就是找各種機會學習,可愛學了。要我說,這就叫賤。
不過我喜歡愛學習的孩子,因爲我原來就是混日子的賤貨之一。看到她愛學習,我也很高興。剛到魔都,我聯繫任影,讓她找了些權威的教學專家。平時,她白天上學,晚上回來,就有專家小班給她惡補文化知識。
日子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月。張冰冰已
經成了一個標準的城市大學生。這一天,八月初八,她過生日了。我的工作室被她佈置成了會場。接着,她的一羣同學,開着各種車來到了我家。
鮮花,啤酒,蛋糕,一羣小年輕這個高興啊。唱啊跳啊的。我給安東尼放了假,我也拿着手機,躲在了屋外面。過了一個多小時,高=潮部份過去了,他們也有不少喝多了。張冰冰這才走了出來,手裡拿着兩罐子RIO,坐在了我身邊。
“哥,你知道麼?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過的第二次生日。也是我最開心的一次。”張冰冰眯着眼笑道。
她笑起來的樣子太可愛了,以至於我把手上的工作就放下了。
“是麼?你好好學習,將來哥保證你每年都比前一年更快樂。”我真心地說着,又想起了塔瑪。
這種蒼白無力的誓言,我曾經向塔瑪許過。但最後,我卻是被她用生命換回了自己的世界。我給過她什麼?什麼也沒有吧?
“哥,謝謝你。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一切。我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張冰冰說着,把酒遞了過來。
我接過一瓶藍色的RIO,也喝了一口。傷心人總是特別願意與酒結伴,我也不例外。傷心之時,喝了一口就有下一口。我們不再對話,只是喝酒。等酒喝完之後,再對望一眼,我的心就亂了。
張冰冰突然撲過來,一把摟住了我。十八歲的小妹妹,比我小了十歲不止。她那樣子,似是要親我。我當時就一皺眉頭,輕輕按住了她的頭。
“哥,我是認真的。”張冰冰道。
我輕輕一笑,低頭看着地面道:“別認真。我不會認真的。”
“那,就算是玩笑,也讓我報答你吧。”張冰冰堅持道。
我推她的手更用了幾分力,把她推得離開了我。這時我纔看着月亮道:“別鬧了。冰,哥不是那種人。”
“可我同學說,你這麼對我,就只有一個目的,不是麼?我什麼也沒有,你圖什麼呢?如果你不要我,讓我怎麼報答你呢?”張冰冰提高音量道。
我回過身正視着這個還不太懂事的小妹子,看着她美麗的眼,看着她塔瑪般的容貌,我哪能對她下得去手?
“哥是不知道你哪來麼這多的土豪同學,不過他們的思想,並不能主宰你。你應該做自己,你該做什麼,你知道的。不要迷失。報答我這種傻話,就別再說了。我願意的,我該你的,你什麼也不用報答。”我說完這句話,心中突然輕鬆了很多。
是的,我在拿她當成塔瑪,我纔是需要報答她的人。只有她,才讓我心裡得到了一點安慰。我把對她好,當成了對塔瑪的補償方式。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老天安排這麼個姑娘來我身邊,並不是懲罰我。而是在幫我。這是它給我的另一種補償,讓我能夠借這個機會,釋放對塔瑪的愛。
天空中,一片雲遮住了月亮。我家裡的燈火卻將門前照亮,讓我和冰冰無處隱遁。想了好一會兒,張冰冰才笑着跑到了我身後,她再次抱住了我。我感覺到一陣溫暖,感覺到她的心跳,卻感覺不到那種尷尬的氣味了。
“哥,對不起。讓你爲難了。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會用我的全部對你好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等,等着你。”張冰冰說着,在我的背後輕輕地親吻
了一下。
她笑着跑開了,我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走回了屋中,拿起一瓶酒,又喝了起來。看着一羣喝多的孩子們瘋着,我也覺得自己又年輕了。孩子們奶氣未退的聲音,是多麼的可愛啊。
正這時,冰冰拿起了電話,放在耳邊聽了半天。突然她跑出了屋子,又聽了一會兒。這才抓狂地跑到我面前來,瞪眼道:“哥,不好了,出事了。”
“咋地了?”我對她的話可當回事了,立即關心道。
“我同學,被綁架了。不不不,她是說遇到了綁架。但綁匪,就在她面前消失了。”張冰冰道。
我聽她說話的口氣,就知道這事兒,應該是我的領域了。我點了點頭,推開東倒西歪喝多的孩子們,到了櫃邊拿出我的腿包繫好,直接出了門。我叫朱珠開着車來接了我們。按着冰冰土豪同學分享的位置,我們找到了她和她的車。
“冰冰!”坐在馬路邊的一個漂亮女孩看到她就哭着跑了過來。
冰冰與她抱在一起,這女孩好頓撒嬌啊。過了幾分鐘,她纔開始說話。簡單的描述之下,我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她也是受邀去參加生日派對的人之一。可是剛開車到前方不遠,就看到有人出了車禍。她好心停下車來,下車查看。
可不等她打通報警電話,那地上的傷者就跳起來了。拿刀逼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車上。這女孩開的是一輛藍色小沃爾沃,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纔會開的小輥車。在持刀劫匪的威脅下,她只能按人說的往前開。
可她是個嬌家女,哪見過這架勢啊。被嚇得手腳發麻。突然看到路上有人橫穿馬路,她嚇得把油門踩到了底。轟的一聲,她撞到了那人。這下她可徹底嚇傻了。綁匪氣叫一聲下車去檢查。可這一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過了好久,她纔回過神來。等她下車去看時,卻發現只有車前有撞到人的痕跡。被撞的人,綁匪,都不見了。黑燈瞎火的,車又打不着火了,可把她嚇壞了。這纔想起打電話叫了冰冰。
聽完故事,我看了看車頭,好像真的是車速挺高的撞到了什麼。而我順着被撞物可能的飛行方向找去。走出十幾米卻什麼也沒看到。我扭了扭脖子,回到了原地。看了看那妝哭花的女孩,看着她眼底的烏青,看着她牙齒上的黑黃之色,我笑了。
“冰冰,放開她。”我命令道。
冰冰當然聽我的,她鬆了手,並安慰道:“別怕,這是我哥。他會幫你的。”
我點了點頭道:“嗯。我會幫她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嗑藥了?”
我這一句話問出,那小姑娘當時就像吃了大便一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哆嗦着站起來看向冰冰道:“你哥是警察?你怎麼沒說過?”
我笑道:“放心,我不是警察。但你可是真的癮君子。”
小姑娘聽說我不是警察,又來了電,眯着眼裝着深沉道:“那你憑什麼來這裡管事?我叫的是冰冰。”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叫警察的麼?”我說着,慢慢走過去,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在她伸出的手臂上,我將衣袖拉高,果然,她的肘處靜脈上,有着好幾個舊針眼,還有一個,挺新。她是個吸毒的人!而吸了毒的人,說過的話還可信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