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桑平靜地說道:“我要去欽天監轉轉。”
明禹站起身:“我也想去看看,一起走吧。”
自從他們得知雲深深的死訊後,立刻就氣勢洶洶地衝進欽天監,他們無視藏寶閣中的諸多寶貝,逮住人就殺!
就連平日裡最爲冷靜的明禹,也都殺紅了眼,手起刀落,不斷收割敵人的人頭。
一夜之間,整個欽天監就被殺了個精光,鮮血流出欽天監大門,順着石階流淌到街上,住在四周的百姓全都被嚇壞了,紛紛閉門不出。
殺完人後,穆桑等人用一把火將整個欽天監燒了。
流傳了幾百年的欽天監,一夜之間化爲灰燼,此事震驚全城。
恰逢那晚七星連珠,很多年後,人們將這一事件稱之爲七星之變。
此時已經是傍晚,天色變黑,整個王宮都空蕩蕩的,路上空無一人,只有雲小滿和史大黑兩個人在行走。
月上柳梢頭,一個人影從暗處閃過,史大黑第一時間察覺到有人靠近,他雙臂一震,抖出紅纓長槍,厲聲喝道:“誰?別鬼鬼祟祟的,給老子出來!”
雲小滿站在他身邊停住腳步,手指捏住一包藥粉,警惕地戒備四周。
一個人影從暗處飛出,直奔史大黑而去!
史大黑刺出長槍,運轉功法,與對方戰成一團。
王宮外,明禹和穆桑站在欽天監門口,曾經輝煌了幾百年的欽天監,此時只剩下一堆破爛灰燼。黑乎乎的門架子上,被燒爛了的牌匾搖搖欲墜,藉着皎潔的月光,依稀可見上面的四個大字。
欽天佩地。
這是東雲帝的開過先祖寫下的字,字跡龍飛鳳舞,極具氣勢,只可惜牌匾太過破爛,字跡也都被毀得不能看了。
穆桑手持念珠,低聲默唸經文。
明禹側頭看他,問:“你在爲這裡的亡魂超度?”
“我是在爲老大超度。”
明禹一臉無語:“爲老大超度就不能正式一點嗎?”
穆桑看向他:“你想怎麼個正式法?”
“不用太隆重,起碼也得擺上三牲祭品和香燭元寶吧?”明禹頓了頓,“等等,你好像不是真和尚吧?你的光頭還是我給你剃的,你根本就沒真正地出家!”
明禹不淡定了,他絕對不能容忍一個山寨貨給老大超度,萬一超度不成功反而連累到老大可怎麼辦?
穆桑很鎮定:“你要是不放心,回頭再請幾個老和尚來給老大超度,心誠則靈,我的心可比那些老和尚誠懇多了。”
話雖然說得粗糙,好在還有幾分道理,明禹恢復冷靜,沒再多說什麼。
等穆桑唸完經後,兩人返回王宮,路上碰到一臉焦急的花小仙。
她氣喘吁吁地說道:“大事不好了,小公子和大黑被人偷襲,大黑被打傷,小公子被擄走了!”
“什麼?”穆桑和明禹大驚失色。
他們問清楚事情的經過之後,連忙召集人馬,四處尋找雲小滿的下落。
雲小滿被擄走的消息被傳達到顧驚鴻耳中,整整三日沒有動過的顧驚鴻終於有反應了!
他將雲深深的遺體放到冰牀上,小心翼翼地幫她捋平衣裙上的每一道褶皺,然後轉身走出冰雪宮,根據影衛們查到的線索,追着雲小滿離開的反應一路跑出王宮。
就在所有人
都爲雲小滿的失蹤而感到驚惶不安時,雲小滿正站在聶輕衣面前,皺眉問道:“你是陸先生?你把我抓到這裡來做什麼?”
聶輕衣望着這小子的精緻臉蛋,心情非常複雜,他既害怕這小子真是自己外孫,同時又殷殷期待這小子的確是是他的後人。
他說:“我想請你幫個忙。”
雲小滿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想要你的一滴血。”
雲小滿不明白他這麼做的意思,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是一滴血而已,並不妨事。雲小滿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入清水之中,隨後,他看到聶輕衣割破手指,擠出一滴鮮血,落入水中。
這是,滴血認親?
雲小滿露出詫異的神情,令他更驚訝的是,水中的兩滴血竟然自動融合在了一起!
他其實是陸拾叄的兒子?那顧驚鴻算什麼?他們跟孃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小滿一頭霧水,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
如果陸拾叄真是他爹,那他現在是不是該藉着這層關係跟陸拾叄套套近乎,藉此保住小命,然後再找機會跑掉……
聶輕衣盯着水中融爲一體的兩滴鮮血,眼眶漸漸變紅了,這孩子果然是他的外孫!
東雲帝沒有說謊,雲阡陌的確沒有背叛他,不僅如此,她還爲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聶輕衣本來以爲自己這輩子只能孤獨終老,沒想到上天竟然送了個女兒給他!而且女兒還生了個小兒子,他如今都已經是做外公的人了!
他激動地擡起手,摸摸雲小滿的腦袋,正要開口,就聽到雲小滿問道:“你是我爹嗎?”
聶輕衣動作一頓:“……乖,叫外公。”
“外公?”雲小滿更糊塗了,他孃親的爹不是雲中天嗎?啥時候變成陸拾叄了?這裡面的關係越來越複雜了,他已經快被搞暈了!
“哎,好孩子!”聶輕衣被他這一聲外公叫得整顆心都萌化了。
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將全世界的好東西都送到乖外孫面前!
雲小滿問:“我娘姓雲,可你姓陸,你怎麼會是我孃的父親?”
“這裡面的事情很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以後我們找到你娘了,再慢慢說給你……”話說到一半,聶輕衣驟然頓住,他忽然想起來,雲深深已經死了!
是被他親手害死的!
聶輕衣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他踉蹌着後退,雙手揪住自己的頭髮,痛苦地蹲下去,我竟然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的眼眶佈滿血色,雙目赤紅,喉嚨裡不斷髮出絕望的低吼。
二十多年了,他再一次體會到失去至親的痛苦。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是他親手害死了女兒。
聶輕衣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臉頰上立即留下一個鮮紅的五指手印,而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痛苦般,又接連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直到將自己的嘴角都流血了,方纔停手。
蟄伏二十多年,精心策劃,步步爲營,爲的就是報仇雪恨。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爲此害死了唯一的女兒!
聶輕衣頹然地跪倒在地上,雙手抱緊腦袋,高大的身軀此時卻想做錯事的孩子般蜷縮起來,肩膀不住地顫抖。
雲小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試探性地
問道:“你是在哭嗎?”
聶輕衣緩緩擡起頭,他雙眼通紅地望着雲小滿,他就好像瀕死之人抓住救命的浮木般,緊緊抓住雲小滿的手,顫聲問道:“你跟外公走好嗎?外公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無論你想要什麼,外公都能給你。”
雲小滿說:“我想要我的孃親。”
一句話,如刀子狠狠戳中聶輕衣的心口,瞬間血肉模糊,痛不可言。
聶輕衣囁嚅着嘴脣,懊悔得不能自已:“對不起,都是外公的錯,是外公沒能照顧好你們母子,是外公對不起你們!”
雲小滿不明白他的話,只能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聶輕衣不斷地懇求:“乖孩子,你跟我走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償還這些年來欠下的債。”
雲小滿搖頭:“我不能跟你走,孃親走了,留下顧驚鴻一個人,我得代替孃親照顧他。”
“顧驚鴻已經是成年人了,他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不需要你照顧。”
“他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孃親走了三天,他就不吃不喝了三天,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雲小滿一本正經地說道,“雖然我很不喜歡顧驚鴻跟他搶孃親,可是孃親喜歡顧驚鴻,如今孃親不在了,我必須幫助孃親照顧顧驚鴻,否則孃親在天上看見了,會不高興的。”
雲小滿加重語氣說道:“我很喜歡孃親,我不想讓她不高興。”
聽他提起雲深深,聶輕衣只覺得心口又痛了起來,懊悔之情涌上心頭,恨不得再甩自己幾個耳光!
“放開我兒子!”
一個嚴厲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聶輕衣立即轉身,循聲望去,看到顧驚鴻不知何時來了。
顧驚鴻瘦了好幾圈,面部棱角越發鋒利,眼中寒光更是鋒芒畢露,他走到聶輕衣面前,再次重複道:“聶輕衣,放開我兒子!”
聶輕衣沒有鬆開握住雲小滿的手,他看着面前的顧驚鴻,問:“你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顧驚鴻寒聲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那你也應該知道,你現在是我的女婿,我是你岳父,”聶輕衣捏了捏掌心裡的小手,“這個是我的外孫,我想帶我外孫走,名正言順。”
顧驚鴻冷笑:“你耳朵聾了嗎?剛纔小滿已經說了,他不想跟你走,他要留在我身邊!”
雲小滿:……我剛纔明明沒有說這麼肉麻的話,請你不要隨意曲解我的意思好嗎?
聶輕衣不肯退讓:“小滿年紀還小,他不懂事,如今他孃親不在了,我這個做外公的就得好好照顧他,至於你這個做爹的……”
聶輕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覺得他渾身都是毛病,不屑地輕哼:“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麼照顧我外孫?”
以前他不知道雲深深是自己女兒時,怎麼看雲深深都覺得她配不上顧驚鴻。
如今他知道雲深深是自己女兒了,怎麼看顧驚鴻都覺得這傢伙配不上寶貝女兒!
顧驚鴻的耐心本就不好,此刻被聶輕衣用老丈人挑女婿的目光盯住看,越發覺得心氣不順,他懶得再浪費口舌,直接伸手去搶兒子!
聶輕衣哪能讓他得手?當即就出手去擋!
兩人就這麼打了起來,饕餮雖然厲害,但銀狼也不弱,雙方打得天昏地暗,誰都不肯退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