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張面具遮蓋住挺立的鼻和右半邊臉,卻遮不住邪佞睥睨的氣魄。
側目,幽藍的眼眸深邃縹緲,那眸光彷彿千萬光年前的蒼穹升起再穿越無限的破碎虛幻的光,忽明忽暗。
這個男人就像宇宙洪荒間一股摧枯拉朽的颶風,稍有不慎,你的世界便會摧毀殆盡,一無所有。
遠離他,遠離他,遠離他,沐小狸心底一遍遍提醒。
“告辭”沐小狸還在醞釀這兩個字,但見君臨天從容的坐下石凳,玉竹般的手指執端杯就飲,動作優雅,十分回味地感嘆,“瓊娘酒,果然名不虛傳!”
瓊釀酒!
天蒼第一釀酒師,瓊娘,每年僅釀一罈,名爲瓊娘酒,千金難買一滴。
沐小狸鼻子伸長,酒香從君臨天的酒杯裡散出,整個挽紗亭醇香四溢,心都醉了。
睨他一眼,再睨他一眼,嗯,好像他還沒想起來,否則哪能如此鎮定。
既然他忘卻了自己心虛啥?
瞬間做好心理建設,沐小狸頭仰天,走出一個弧線,繞回石凳旁,不請自坐。
“如同上次一般,我不出手你也定然安然無恙,這次你不救我,我同樣也不會出事。”
君臨天莞爾一笑,薄脣抿成一條完美的弧線:“那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那是你的事情,與我何關!”沐小狸無辜道。然後很不客氣的爲自己添杯,酒入味蕾,頓感五覺舒暢,筋脈通順,渾身像涌入一股暖流,遊走周身,細胞全被打開。
一個字,爽!
“千丈潭潭底,你看到了什麼?”君臨天對她斟酒豪飲熟視無睹,一雙藍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三杯酒下肚,眼眸染上一層薄霧,水汪汪卻更澄亮辰明。
“那是你,母親?”沐小狸不答反問,語氣篤定。
“何以見得?”君臨天將酒杯一推。
沐小狸睨他一眼,給他斟上一杯:“雖然已經不見藍眸,但隱隱可見淡微的藍光,而且,冰層上的凹槽絕對有五年以上的歷史。女子去世時年約二十五、六,總不可能是你心愛之人。將其冰封在此,是因爲她身份特殊不能有光明正大的立碑名目,你也可以隨時前來觀望。”
君臨天絲毫沒有驚詫她的話語,酒杯在手中來回旋轉,最後旋轉得只見一個白色模糊的影子,杯中的酒未灑一滴。
“之前內力不夠,無法到達潭底,只能站在潭邊想象她的容顏是否依舊。”君臨天嘴角帶着苦澀的笑,目光投向天際,“五年前大功初成,終於得以入潭底見她一面,原來容顏,一如當年入潭的時候。”
月蝕,至陰至寒,用九重天闕上吸取百年月光的月滋草和世上九種毒物餵養而成的蠍子製成,每個月圓之夜發作,內力盡失,全身如墜冰窖,如果平常不注重保暖,每次毒發會更痛苦。
這樣的情形下還要潛入潭底?
她沒有親人,更沒經歷過父疼母愛,不瞭解身爲孩子對母親的執念。
真不知該嘲笑他的不知死活還是羨慕他有過那樣的親情。
“有人能把水晶棺放置下去又設置冰層封印,難道還不能護你下去?”
“她……”君臨天幽藍的眸子染上一層幽怨,“她再也沒出現過!”
“女人?”沐小狸有點吃驚,這可是技術活,一個女子怎能設計這樣的機關,又有那麼深厚的內力,連她都自愧不如。而且,他的眼神充斥着一抹思念,男人對女人的繾綣之情。
“忘了,只記得她說她會回來,可是,再也沒出現過!”君臨天說到最後幾個字,眸光晦暗,纖長的手指忽緊,有力的握住酒杯,一道寒氣迸裂,杯中酒已凝結成冰。
沐小狸暗自運功抵擋那股天凝地閉的冷氣。深深看他一眼,是思念到了極致的怨念還是滿腔當初放走的悔意。
本就是危險人物,再碰上情感問題,更無理智可言,還是先走爲妙,免得被殃及。
“京都風雲突變!”君臨天背過身,面朝陽光,陰隼的眼眸漆黑如墨。
沐小狸的腳步被他的話截住,頓了頓,答道:“朝堂之事與平民百姓無關,天下誰姓,東辰誰姓,百姓求的都不過方寸立足之地。我出來已久,該告辭了!”
雖然猜不出君臨天的具體身份,但就這份雍容氣度,必是出自皇家,至於是四國的哪一國就不得而知。
傳聞,東澈南燁,除了東辰有一位年幼便已震驚世人的軒轅澈,十年前在軒轅澈進入靈法寺後南月也出了一位冠蓋天下的皇子,獨孤燁。
同樣的睥睨衆生的霸氣,沐小狸不是沒有設想過他是軒轅澈,但是,那晚在淺語閣她與軒轅澈接吻的一刻有趁機把他的脈,並無一絲一毫中毒的跡象。內息炙熱,更不像中了月蝕。
莫非是……
忽然,空氣有異味。
“看來,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君臨天嘴角乍現一抹狂傲的笑,酒杯朝天空一擲,“出來!”
透明純淨的空中憑白被砸出一個人影,黃影一閃,在空中又幻化成十個一模一樣的人影。
不就是歃血盟的黃衣人嗎?
“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祭日!”
十張嘴一開一閉,表情如出一轍,囂張的聲音如雷滾滾。
“你們”已經很明確的說明他將她與君臨天歸爲同謀。沐小狸扶額,她只是泡個溫泉而已,怎麼就泡出這麼檔子麻煩事。
“歃血盟盟主的位置值得你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門找死?”君臨天若無其事的拈杯自飲,酒香混合他周身的寒氣散發不一樣的味道,涼透心尖,卻令人心存依戀。
“君臨天,受死!”
隨着黃衣人吼聲一落,十個人影橫劍瞬間逼近。在劍尖觸及他們的一刻,一股氣波擋在沐小狸和五個黃衣人之間,黃衣人無法再近一步。
這樣沁入寒涼的內力,除了君臨天,不,君臨天,還能是誰。
黃衣人使用的是忍術,十人之中僅一個是本體,其餘九人是幻影,無形,但攻擊力與本體一致。只要本體不傷,其餘九人就不會受到絲毫損壞。
“看來,我們只能自救了!”君臨天說得不慌不忙,無奈,也透着另類的邪魅之氣。
“喂,我只問一次,如果我說我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他的死活也跟我無關,你信嗎?”沐小狸不理會君臨天,朝黃衣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