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盡於此，無須再挑明。
雖然孟家早不是當年的夢氏，但依靠貧瘠的天賦卻能在如今的紛雜局勢中守住最後一份天地，老族長的心智也絕非尋常。
……
走出房間，早就通過契約手環知道房間裡的全部對話的白夜，懶洋洋的靠在樹上一邊吃果子一邊道：“喂，女人，要不我去隔壁鎮上打聽一下？看看他們到底準備了什麼殺手鐗！”
“不用，”蘇芸道，“不管準備了什麼殺手鐗，實力面前，人人平等。難不成你擔心他們找到了能克住你的強者？”
“小爺我是誰，會怕他們？！”白夜咧着白牙道，“就算其他四場全輸了，小爺的那一場也是鐵定贏！”
“既然你都知道結果了，爲什麼還要溜過去探虛實？”蘇芸反問道，“與其想着五天後的比賽，不如研究一下如何最快地提升孟家人的實力！”
經過她的兩次言語相激，孟家人骨子裡的鬥志已經再次長出來，她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給他們自信，同時創造一個優越的成長環境！
“我要他們五場全勝。”蘇芸溫柔而堅決地說道，“我要他們知道，只有你決定腳踏實地一步步地走下去的時候，命運纔會真正地垂青你！好運永遠只偏心努力的人！”
白夜聞言，哧溜一聲從樹上滾下來，道：“聽着好像很好玩，快點跟我說說你的計劃！”
……
嘴上說不在乎，但是心裡怎麼可能完全不在乎。
和爺爺一起商量完畢正式出戰陣容後，孟浮雲回到房間，關上房門，拿出了壓箱底的一套紅裝。
這是她的衣櫃裡唯一的一套女裝，兩年前外出辦事時鬼使神差間買下的。
衣服很漂亮，粉色的絲綢在陽光下反射的是豔紅色的光，看起來既輕浮又帶着羞澀。
對着鏡子，她第一次換上了女裝，頭髮也打散了想要盤成倭墮髻。
無奈二十年都是男子打扮，竟不知道如何盤發，只能潦草地紮了個糰子，翻出母親的嫁妝盒，挑了半天都沒有挑到一件稱心的飾品。
門外，響起了兩聲有節奏的叩門。
“孟少主，我可以進來嗎？”
居然是夜夫人？
看着自己不倫不類的裝扮，孟浮雲慌張急了，剛想拒絕，不想脫口而出的竟是：“我正想找你呢，夜夫人！”
蘇芸聞言，吱嘎一聲推開門，走進房間，走到孟浮雲面前。
看着面色潦草的孟浮雲，蘇芸先是撲哧一笑，隨後單手扶着下巴道：“有道是女爲悅己者容，孟少主這身打扮是要殺人呢，還是去討債？”
“……我……我……”
孟浮雲結巴了半天，沒有憋出第二個字。
蘇芸知道她害羞，沒有繼續爲難。
她自梳妝檯上取過一片細棉布，沾上新割的絲瓜水，輕輕地緩緩地擦過孟浮雲的臉頰、額頭和下巴。
待到面部都清潔溼潤完畢，蘇芸左手按着孟浮雲的肩膀，右手捏起鑷子，開始爲她拔眉了。
“好痛！”孟浮雲不好意思地說道。
臨戰對敵的時候就算骨折了她也不會吭聲喊痛，可是面對鑷子拔起眉毛那細微得不值一提的麻刺感，她居然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忍着點。”蘇芸道，“你的眉毛很濃，修過以後會特別英氣。”
“可是——”
孟浮雲還想抗議，蘇芸已經開始處理她的下睫毛了。
孟浮雲的下睫毛很濃很多，畫眼線前必須先做一次梳理。
單手托起孟浮雲的下巴，爲她畫脣線的同時，蘇芸問道：“你喜歡他嗎？”
孟浮雲沒有說話，四目相對的時刻，任何謊言都會被瞬間拆穿。
但是要她坦然承認這份感情，卻也是太難了。
“至少對他有好感，想用女孩子的身份和他接觸，對嗎？”
這一次，孟浮雲眨了眼睛。
“你很矛盾，不知道自己應繼續按照家族的希望做男孩，還是順從真心做女人。所以你拼命的剋制着自己，不敢去愛，也不曾想過愛。”蘇芸緩緩地說道，“但是人生來就有愛的本能，渴望得到愛，希望被愛，即使孑然一身的時候也在尋求着愛。你不該把自己憋成怪物。”
“怪物嗎？”
“想愛卻不敢愛，感覺到了愛卻又否定愛不願意愛，這樣的你真的很可憐。”蘇芸溫柔地說道。
凰隨雲曾以特使的身份對她說過類似的話語，他說他是個怪物，一個不懂愛不配愛的怪物，口氣雖然驕傲，卻透着無限的悲涼。
那時的蘇芸只勉強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自嘲，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以後，才真正明白“相愛不能愛，想要不能要，生生把自己變成一個怪物”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那麼優雅纖細的人，卻愛上了不能愛的人……不能碰的人……
“很可憐？我？”孟浮雲輕聲問道。
“是的，很可憐。”蘇芸柔聲道，“很絕望。”
看着她突然暗下去的眼神，孟浮雲的心不由咯噠一聲：“……我……是不是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想起了一個早已經屍骨無存的朋友。”蘇芸淡然道，走到孟浮雲身後，挽起她的頭髮。
“你的頭髮比較短，無法盤成複雜的髮髻。”
……
梳妝完畢已經是黃昏時分。
看着鏡中的自己，孟浮雲感到一陣恍惚和陌生。
“真的是我嗎？”
鏡中的女孩，柳葉作眉，秋水爲眸，瓊鼻小巧，朱脣嬌俏，耳朵上勾着一對小珍珠，把白裡透紅的臉蛋越發襯得宛若初出水的菡萏，清爽中透着清純的誘惑。
“沒有醜女人，只有不會打扮自己的女人，”蘇芸雙手扶着她的肩膀，道，“是不是覺得這樣的自己有資格站在柯楠身邊？”
“……我覺得……我覺得……柯楠肯定不會認出我的！”孟浮雲小心翼翼地說道，“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張臉好陌生！他怎麼可能——”
“我倒覺得所有的人都認不出你，他也會認出你。”蘇芸含笑道，“我讓白夜通知他在鎮口的大柳樹下等你。”
“啊？！”
孟浮雲大驚，難道她要自己穿成這樣去見柯楠！
“給自己一次機會，試試看男女相愛的感覺，”蘇芸狡黠道，“不要總是自己把自己困死在籠子裡！”
“……可是……可是……我……”
“沒什麼可是的，難道你要他吹一夜的冷風？白夜和他說的可是，柳樹下，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