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石隱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牀上,沒有衾被,沒有羅帳,整個屋裡似乎只有這張牀。
此時嵇無霜正端了一碗東西進來,見到石隱醒了,大喜道:“你醒拉!”說完,就要衝上來,突然面色一紅,將碗放在桌子上,轉身便跑了出去。
石隱是被弄得一愣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碗裡傳來藥味,莫非自己病了,石隱這纔想起那日的情景,自己剛飛上天,就落了下來。但是石隱終於明白了,原來大帝劍法竟然如此奇妙,能將自己身體的邪龍帝氣激發到如此程度,若是使出劍招豈不更加厲害?劍皇決的第一決都如此的厲害,那劍皇豈不是真的高深莫測不成?
門外傳來驚喜聲,旋而步伐凌亂,最先闖進來的是一個眉心中一點金光的男子,雖然穿着簡單的布衣,但是依然掩飾不住身上王者般的氣息,男子一走進來,便側身站在石隱旁邊,如同守衛一般。
接着闖進來的則是那三個男子,三個男子一進來,突而就往地上一跪。
石隱一愣,急忙就要起身道:“你們怎麼了?”
那使長刀的漢子說道:“我們三人原追隨恩公。”
此話似乎說得沒頭沒腦的,石隱起了身,要將三人扶起。
三人同時道:“恩公若是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死也不起來。”
石隱嘆口氣道:“這是怎麼回事?”
中間那位說道:“在下杜韜。”
石隱猛然打斷大喜道:“你就是南王杜韜!”
杜韜笑道:“恩公見笑了,這兩位乃是我的結拜兄弟張彥和王真。”
石隱大喜道:“在下早在京城便聽得你們大名,沒想到這一生有緣相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西晉末年之時,天下流民四起,晉懷帝之時,便有王如、杜韜二人起義,天下有王如亂北,杜韜跨南之說,於是便有稱王如爲北王,杜韜爲南王。
而且當年杜韜乃是以一介書生棄筆從戊,贏得天下有識之士的賞識,只是後來杜韜所帶領的隊伍終被尋陽太守擊敗,三人一路逃亡,沒想到又碰上如此奇怪的狼羣。
杜韜擡頭道:“能得恩公賞識便是我等的福氣,我等肯求恩公同意我等追隨左右。”
石隱又奇道:“追隨?”
杜韜誠懇道:“我等反兵做亂,日已久矣,苦未遇明主,今日見得恩公感化羣狼,點狼爲人,若不是真命天子,何來如此神力,懇請恩公讓在下三人追隨左右,爲恩公打下這一片江山。”
石隱無奈一笑,說道:“我對江山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一生也只想做個武林高手,況且說到明主,我想我也不是什麼明主,何況那感化羣狼,應該是你提到的氣勢問題。若不是你們提醒,那個時候我也不能如此,說回來,你們是我的恩公纔對。”
杜韜正色道:“就算恩公你不打天下,我們也跟定了你,若是不答應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起來。”
石隱心念道:這三人都乃耿直之人,若是再如此推辭下去,反而不好,況且這三人武學不低,若是帶在身邊,對自己倒很有幫助。便暢然一笑道:“留在在下身邊,是在下求之不得,但是三位以後切莫恩公恩公的叫就是了,再下名叫石隱,三位大哥叫在下雪千秋就好。”
杜韜三人對望一眼,喜道:“原來恩公竟是天下聞名的雪宗主,若如恩公聽不方便,我們便叫爲雪公子如何?”
石隱笑道:“這稱呼倒是不錯。”
三人立刻站起身來,哈哈大笑。嵇魏氏這時走進來道:“好拉好拉,笑來笑去,把我這老太婆的耳朵都震聾了,趕快出去打點東西,晚上還得吃飯。”
杜韜三人說道:“石公子便在此休息,我等三人出去打點野味。”
石隱點點頭來,嵇魏氏詢問道:“沒事了吧。”
石隱暗運功力,只覺渾身舒暢無阻,當下點頭道:“沒事了,前輩。”
嵇魏氏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叫無霜那丫頭不用擔心了。”
石隱一愣道:“無霜她怎麼了?”
嵇魏氏突然細細打量了石隱一下,笑道:“沒事沒事,你先休息吧。”說完,呵呵的出了門。
石隱一愣,搞不清楚這笑意,便坐在牀上,看着身邊的狼王,笑道:“怎麼了?”
狼王也不答話,只是躬躬身。
石隱奇道:“你怎麼會從狼變成人,莫非以前本來就是人不成。”只有石隱心知這狼變成人和自己毫無關係。
狼王似乎沉吟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
石隱見他面色木訥,又似不會說話,倒也不問太多,盤膝調息起來。
杜韜一羣人突然趕回來道:“不好了,我們在附近發現一隊兵馬。”
嵇無霜驚道:“莫非是北劍皇門的人追來了?”
石隱皺眉道:“不管怎麼樣,我們趕快起身吧,先到襄陽再說。”
衆人紛紛點頭,張彥突然道:“如果有馬就好了,可惜我們的馬都被狼羣趕散了,不然從這裡趕到襄陽只要一天的時間。”
石隱剛點點頭,狼人突然仰頭一嚎,杜韜緊張道:“他怎麼了?”
突然周圍狼聲又起,衆人忙朝外面看去,突然又響起馬嘶聲。
杜韜大喜道:“那是戰馬。”
衆人忙都趕了出去,果然有幾匹戰馬,但是卻是由狼羣圍着,其中一個缺口正是朝着這大院而來。
石隱大喜道;“原來如此,是狼王招呼狼羣將周圍的戰馬圍過來供我們所用。”
嵇無霜大喜道:“看來這狼王還真的有用。”
石隱笑着點點頭,狼王則是右手朝胸前一橫,似乎在對着石隱行禮一般。
杜韜在旁邊道:“雪公子,戰馬剛好夠。“
石隱點頭手一揮:“好,我們馬上朝襄陽進發!”
衆人在夕陽之下騎着戰馬,朝着襄陽奔去。
襄陽城石隱一行六人一來到襄陽城,襄陽依然是車水馬龍,盤查得很嚴,衆人一想身上連戶口籍貫這些都沒有,襄陽又不準流民進入,想要進去恐怕很麻煩。正在此時,突然一個兵頭過來說了幾句,衆兵士忙朝石隱一行人欠欠身,讓開一條道來。
其他人不知爲何,石隱卻心知定是習鑿齒辦的,果然,一進城,就有人將幾人接到一家很大的客棧,但是石隱在進客棧的那一剎那,在街上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心頭一震。
嵇無霜似有所感,問道:“怎麼?”
石隱皺皺眉,搖了搖頭:“沒,我們先進去吧。”
一進去,客房早已訂好了,而在樓上等着衆人的正是——釋道安。
石隱將釋道安解釋給衆人認識,然後跟着釋道安到了自己房裡,其他人則分別有了房間。
石隱笑道:“多虧釋老哥在此先行打點了一下,不然要進城可真是麻煩。”
釋道安笑道:“宗主過獎了,這都是習兄的功勞,他和這襄陽大族杜氏一家有所淵源,況且現在這襄陽城爲杜氏所佔,進進出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石隱點頭道:“怎不見習老哥?”
釋道安解釋道:“他可能還在襄陽府裡,聽說杜城主爲了接待習老哥,今晚還會在府上設宴,當然,杜城主若是知道宗主在這裡……”
石隱忙一擺手道:“千萬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自從七賢莊一事後,我們便被北劍皇門人盯上了,況且—”一沉吟,說道:“釋老哥哥你先派人護守在這裡,我要先出去一趟。”
釋道安忙道:“宗主你不熟悉路,不如由我帶路?”
石隱搖頭道:“不必了,釋老哥哥便在這裡先照顧好這幾位,沿途勞頓,也蠻辛苦的。”
釋道安呵呵笑道:“既是如此,便不打擾宗主了,再下和杜兄也是神交之友,如今得見,可能要去喝上幾杯了。”
石隱呵呵一笑,和釋道安一起出了房間。
狼王是一直待在門口的,見到石隱出來,微微一躬身,石隱呵呵一笑道:“狼王,我們出去逛逛吧。”說完,漫步朝着客棧外走去,狼王則不緊不慢的跟在石隱的身後。
狼王自從化爲人形之後,就如同石隱的貼身侍衛一般,忠心的跟着石隱。
石隱走出客棧,只見襄陽城中竟也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路上有士兵巡邏,高樓有浪聲高歌,在這太平景象中,似乎無人知道外面有一大隊人馬朝着襄陽城奔來。
如今這襄陽之地可謂是荊州喉塞,而荊州之地又是長江之喉,對這襄陽有心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石隱帶着狼王走着,剛纔見到那人是進了一家大院,就是在這客棧不遠處的一家大宅院中,而那個人,就如同石隱的夙敵一般讓自己心動,那便是——石勒!
不錯,那長鬚鳳眉的,天下不可能有如此相同之人,況且那等氣勢,那等風範,再如何隱藏,都逃不出石隱的感覺。鎮守冀州的平晉王石勒爲何竟會來到此地?石隱定要弄個明白。
在大院的不遠處有個小酒鋪,石隱帶着狼王走了進去,裡面人鬧喧囂,看起來都似平凡的市井之人,只是在這些人中,只有一人吸引住了石隱的眼神——這是一個和尚,穿着米黃色的僧袍,年約二十來歲,面色端正,兩眼微閉,背了一個出家人的坐佛,雙手上套着幾個鐵指環,一個有些奇怪的出家人。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幾個素包子和一杯清水。
年輕和尚合掌口中唸唸有詞,手慢慢一鬆,右手就要伸向包子。
突然石隱耳朵一震,此時他正面對着遠處的年輕和尚,只聽破空之聲突起,一隻筷子突然如閃電一般的朝着年輕和尚伸出的右手飛去,就連石隱都沒有看見是誰出的手。
年輕和尚動也不動,右手依然朝着包子抓去,石隱一皺眉,心道,這筷子的力道如此之大,和尚看似高深,莫非有何妙招不成。
只見筷子砰的一聲撞在和尚的右手上,竟然“鐺”的一聲落在地上,而和尚的右手毫無損傷。
石隱劍眉一展,這和尚好深厚的功力,這筷子連自己都無法承受下來。
而這鐺的一聲似乎撞在鐵板之上,酒肆裡的人被驚住了,只聽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大笑聲:“厲害,厲害,不愧是不動神僧的傳人,接我一箭看看!”話音剛落,只聽又是一聲尖銳的箭嘯聲從四面響起。
不動神僧!周圍的衆人紛紛驚呆了,但是同時都要往店外跑出去。
石隱也是一震,但是卻沒有動,不動神僧——大覺寺方丈,這個五十年前和劍皇門劍皇,巫王宮巫王,兵道十二宗南宗主,天帝教主,東海龍宮宮主齊名的天下頭六號的頂尖高手的弟子竟然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