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園假山山洞中的肖雪兒,一個人在這個黑暗的小假山山洞內,心裡慌亂害怕。她等許久還不見奶孃回來,又不敢一個人出去,她慢慢蹲了下來,雙手抱着膝蓋,頭靠在膝蓋上朦朦的睡着了。
夢裡,她被驚醒了好幾次:她在夢中聽到轟隆隆地聲音,像是房屋倒塌了一樣。有時就是訇地一聲,就像燃燒的爆裂聲。她又從夢中驚醒了過來。她越睡越感到害怕,只要一閉上眼睛,心裡朦朧地感覺到這就不像是在做夢,而是像真的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樣。
黑色中隱隱約約有紅光在閃動,從空氣中也傳來了一絲絲爆裂地噼啪聲和煙火的味道。肖雪兒越聽越害怕,越想越怕,一時不知何安,便低着頭,用雙手封住自己的耳朵哭了起來。幽幽地哭聲穿透了夜,浸透了夜,深遠無邊的天際的星火都黯然失色,陰森悽豔的夜晚都變得溫柔悽美了起來。她又在這種哭聲中幽幽地睡去了。她又做夢了,夢裡,爹孃都來到了她的身邊,她不害怕了。她站了起來,想去抱住他們,可是無論自己怎樣努力也抱不到他們,明明看到他們都近在眼前,卻感覺遠在天邊一樣。肖雪兒叫喊着爹,娘,他們都微笑着看着她。她把手伸過去想捉住他們,可他們就像空氣一樣,伸出手也觸摸不到。她害怕了,她不停的叫喊着爹,娘,可是他們彷彿都聽不見她的呼喊一樣。肖雪兒不停地叫喊着,他們卻慢慢的從她的視線中消失了。就這樣叫着叫着,她又從夢中叫醒了過來。
夜開始一點點的退去,天空像死魚一樣的泛起一點點白肚來。在這迷朦的蒼穹下,到處還是暗灰色的陰影。它們無法遣責開去,緊緊地附在地面上。天開始慢慢地變得慘白慘淡,骯髒的烏雲遮住了光亮,此時還透不出一點希望來。
肖雪兒昏昏愕愕地醒了過來,眼角掛滿了淚水。她用小手擦拭了一下眼角,便站了起來,茫然不知所措。她還記得娘臨走時對她說過的話,叫她一個人不要出去,等着娘回來。現在整夜都過去了,娘還沒有回來。肖雪兒的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念想:娘不見了,娘不要雪兒了,娘騙人,娘丟下雪兒一個人了。她一想到這裡,自己都嚇了一跳,雙手拔開了那些遮掩洞口的花藤青草,一個人奮力向外邊爬去。
當她從小山洞內爬出來的時候,她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以爲自己是走錯地方了,她不知道這是在哪了。整個肖府,就這樣一夜之間化爲烏有,只留下了一個斷魂的殘夢和幾縷嫋嫋青煙,天地失色,日月失明。地上的斷木還在生着一絲絲的白煙,那些燒焦的屍體發着另人窒息的氣味。
肖雪兒嚇得臉色蒼白,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因爲在夢裡,她聽到過那種可怕的聲音。可眼前的這一切,卻是那麼的清晰,真實。她想起在夢裡,爹,娘他們都不要雪兒了,他們都走了。他們真的都走了嗎?
她心裡一陣害怕:娘,你們在哪?她開始在心底呼喊着!沒有任何聲音來回答她的呼喊,四周充斥着死亡的味道。兩行淚水從她的眼睛裡面無言地流了下來,她開始向這堆廢墟中走去,艱難地走了幾步,不時的絆倒在地,摔了一跤又一跤,身上沾滿了焦灰和殘留的血跡。她爬起來,又向前走着。
她奮力地將燒焦的木頭從自己腳下移開,手指有的已經磨出血來,有的被木炭燙傷了。她忍着疼痛:一定要找到娘!她在一塊燒焦的木頭下面找到了一塊奇怪玉佩,這是一塊古玉,呈半月形,她好奇的看過一會之後,把它握在了手中又開始尋找自己的爹孃。
她來回穿梭在這堆廢墟中,一時俯下身去,將木頭搬開;一時蹲下身來,一個人哭泣。她不停地尋找着,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爹孃的身影。她孤獨的站在那堆斷壁殘垣的中間:娘不見了,爹也不見了。她對着空地上大叫呼喊:“爹,娘,你們在哪?快出來,雪兒害怕,雪兒害怕!你們都不要雪兒了嗎?你們在哪裡啊?……”
空地上除了燒焦的木頭最後發出的噝噝聲,再也沒有其它聲音來回應她了。肖雪兒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朝外邊走去。她走得很慢,很慢,心裡希望能夠聽到從後面傳來叫喚自己聲音;也許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走快了,只能這樣走着,她心裡清楚的知道,在那個夢裡,爹、娘他們都已經走了。
等她走到肖府大門門口時,她回過頭來看着眼前這一切,眼睛裡面的淚水這時又泉水般流了下來。她彷彿看到了自己跟孃親在後花園玩時的情景,聽到了昔日的歡聲笑語。可是,那只是一些虛幻的影子罷了,一切不能再重來了。肖雪兒知道,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存在了。娘走的時候說還會回來的,回來接雪兒。可是,娘騙人,娘不回來了,家也沒有了,爹和娘也沒有了,一夜之間全沒有了。爲什麼?爲什麼?娘,娘,你爲什麼要騙雪兒?你爲什麼要扔下雪兒?你們爲什麼都不要雪兒了?
肖雪兒大聲痛哭着,撕心裂肺的哭聲寸斷肝腸,使得天地都黯然失色。再也找不回那些過去了,再也找不回那些歡笑了。
她如夢遊般地走了出去。門上,血跡斑斑;門鎖被劈得粉碎。肖府的扁額跌落在地上,摔碎成兩半。她蹲下身來,伸出小手摸着那個鍍金的“肖”字,心裡開始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是痛苦還是憤怒,或者悲傷?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她只能在心中吃力的問着自己:這是爲什麼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一種古怪的情緒涌上她的心頭,這是什麼感覺?正如她心中所感的那樣,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