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福禮皺了皺眉,“聽說春杏兒被休了之後有些變化?”
“啥叫變化?也不知是吃了啥熊心豹子膽,你是沒看見,一腳就把春枝兒給踹河裡去了,連我和你爹都不放在眼裡……”楊氏又是一連串的罵。
沈福禮聽得耳朵嗡嗡作響,想打斷,可畢竟是自己的老孃,好歹忍住了。
倒是一旁的沈財,抽了幾口菸袋,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福禮,“老大,你今兒是咋了?咋一勁兒的提春杏兒?這丫頭闖什麼禍了?”
沈福禮對這個老爹還是比較敬畏的,聞言忙道:“爹,沒的事兒,就是前幾天在街上看見一個人,看着像春杏兒,想起二弟來……”
說着還隱晦的瞟了在場的老三、老四一眼。
“哦……”沈財心裡一個咯噔。在他心裡,自己這個大兒子可是在鎮上的大酒樓當掌櫃,主家又是鎮上有名的富人家兒,什麼沒見過?能讓他這麼鄭重的,八成是出了大事了。
“老三、老四,你們出去把後院兒那豬圈拾掇拾掇,門兒都壞了幾天了,也不知道修,天天閒着也不知道幹啥!”
沈財衝兩個兒子數落道。
沈福仁、沈福智聽了,忙起身,老老實實的答道:“哎!”說完就掀了門簾兒出去了。
沈福仁就要到後院兒去,卻被老四沈福智拽住了。
“老四,你拽我幹啥?咱爹讓咱們去修豬圈。”沈福仁一臉不耐。
沈智嗤笑一聲兒,“得了吧三哥,那豬圈上個月才修的,哪兒這麼容易壞?”
“可咱爹讓……”
“三哥,你真看不明白假看不明白,不過是咱爹有事兒和咱大哥說,隨便找個由頭兒把咱倆支出來,要修你修,我是不去啊。”
沈福智也不想再和這悶頭悶腦的三哥多說,反正他算是看明白了,對爹孃來說,老大就是老兩口的心頭寶,他們這些小的,就是手頭兒的一根草,不過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總比老二強不是?沈福智拍拍衣服,徑自回了自己房裡,拖出一條漁網,準備修補修補,再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錦江就開始鑿冰捕魚了,他也跟着去下一網,也好發些外財。
沈福仁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摸不着頭腦的還是到後院兒去修豬圈了。
上房就剩了沈福禮和沈財老兩口兒。
沈福禮原不欲在自己娘面前說這事兒,她老人家那張嘴,還真不穩妥,可也沒辦法,這是自己的親孃,總不好這當兒子的請娘出去吧?
“老大,有啥事兒你就說吧。”
沈福禮知道自己爹自來是心性冷情的,但也拿得下主意,便把福味樓裡的事兒和對沈春杏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楊氏聽着大兒子說着沈春杏這一出一齣兒的,跟聽說書的似的,“老大,你說的真是春杏兒?”
沈福禮又想了想那天自己在仙客來門前看到的女子,最終點了點頭,“是,娘。我雖然也有幾年沒見過那丫頭了,可那模樣跟小時候也差不了多少,肯定是她。”
“可她能有那麼大本事?”老太太還是不信。
“娘,這倒是不好說了,許是被張家給休了,自己給逼出來的?”說到這個沈福禮也着實想不明白。但什麼被鬼給迷了啥的,他是一萬個不信的。他常在外面走,什麼沒見過,什麼鬼啊神的,都是人們杜撰出來的罷了。
但他卻不知道,沈春杏倒不是被鬼給迷了,只是換了個異世的神魂而已。
“不管怎麼說,春杏兒現在可是跟以前不一樣了,我雖然就見過她往仙客來去過一次,但那仙客來這陣子見天兒的鬧騰什麼山珍宴,百味宴啥的,總有新鮮的野味,八成也是她送去的。”
沈財聽沈福禮說着,吧嗒吧嗒的只顧抽菸,一個字也沒說。
要說他心裡現在的想法兒,這沒一點兒後悔是不可能的。這名聲兒說白了就是個虛的,能換來銀子的纔是實的。
當初把沈春杏趕出去,說白了,也是不想白養這麼一個大活人。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若真像老大說的那樣,沈春杏兒能進山,能打獵,那些野物賣出去,得多少錢哪!白花花的銀子全都沒啦!
“老大你是咋個意思?”沈老頭兒終於開口道。
沈福禮見他爹搭聲兒,便覺有戲,忙道:“依着兒子愚見,這春杏兒好歹也是二弟的血脈,二弟早早兒的去了,咱們這些當長輩的還得多包容着些,她一個女孩子,才十六,在外面能好到哪兒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死去的二弟份兒上,咱們還是得把她留下,還能少她口吃的?”
這話剛說完,楊氏先不幹了,氣道:“老大你這是咋了?咋一切兒爲個丫頭片子說話?別提老二那死鬼,老孃生他養他一場,沒吃過他孝敬的一口肉,自己去了不說,他那一大家子還得老孃給養着,沒門兒!”
沈禮聽着,額上青筋直跳,也不搭理他娘,只看着他爹,道:“爹,您看……”
沈財不輕不重地看了楊氏一眼,楊氏那正在上漲的氣焰登時熄了火兒,心裡還一個勁兒的尋思,自己哪兒說錯了不成?
沈財敲敲菸袋鍋子,道:“我看老大說的在理。當時我也是被她給氣着了,這幾日也一個勁兒的後悔,還老做夢,夢見你二弟衝我掉淚兒……只是這族裡……”
族裡卻是不好說。
當初是自己找上門去的,還驚動了各位族老,這才過多少日子,就又要把族譜兒改回來,這不耍着人玩兒呢嗎?
沈財爲難。
沈福禮也知道這事兒不好辦,現在族長沈昌的性子他也不是不知道,但這事兒再難也得辦。
“爹,您別愁,正巧今兒我回來了,我去族裡找六叔說說。”沈福禮見指着自家爹是夠嗆了,還得自己出馬。
沈財當即同意了。
爺倆兒定下,楊氏也不敢說啥,只是暗自想着林寧的種種,心頭一陣憋氣。
沈福禮也不耽擱,忙叫了車伕,從車上拿下點心、茶等禮品,自己拎着往沈昌家去了。
沈財望着這個兒子的背影,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這個兒子,可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看那車上的東西,這是早就備好了,拿準了自己一定會同意啊!
沈昌見沈福禮上門,心頭一陣疑惑,這沈福禮不是在鎮上內城酒樓當掌櫃的嗎?怎的今兒登了自己的門口兒?
論年齡沈福禮比沈昌也小不上幾歲,但族裡的輩份在這兒,一口一個六叔叫得親熱。
沈昌把他讓進屋,開門見山道:“老大,你今兒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沈福禮在他們這一輩兒裡是最大的,沈昌叫的是族中的排行。
“看您說的,沒事兒我就不能來看您啊?”
沈昌笑:“不像。有事兒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