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禮本不打算搭理他,只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雖看不上這個人,但也沒必要得罪他,因此也只是愛搭不理兒的應付着。
羅全兒是個人精,早看出沈福禮不待見他,可沈禮是福味樓的大掌櫃,在老爺少爺們面前也是能說上話的,他要想往上爬,這沈福禮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羅全兒聽他敷衍,也不惱,只笑嘻嘻道:“幫不幫得上的您倒是說說唄,不有那麼一句話兒嘛,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興許我就能幫得上呢?”
沈福禮聽了,覺得這話說得倒是有些道理,便把三少爺的意思說了,又怕他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心思,末了兒又道:“全兒,你說大伯我愁不愁,要再這麼下去,別說我收拾鋪蓋捲兒滾蛋,咱福味樓這些人,哪個也留不得了,全都得走人!”
羅全兒聽了,暗自鄙視,面上卻不顯,眼珠兒轉了轉,道:“沈爺,我就不明白了,那仙客來有野味兒,咱也弄點兒新鮮的不就完了?”
沈福禮白他一眼,道:“你說得倒輕巧,哪兒來這麼多新鮮玩意兒?”
沈福禮也留了個心眼兒,並沒把給仙客樓送野物的女子有可能是她侄女的話說出來,免得被有心人聽了再給他扣上一個裡通外敵的罪名兒,到時候他可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再說,沈春杏這事兒他也得打聽清楚了再作打算。
羅全兒有心賣沈福禮個好兒,便把這兩日聽到的新聞說了出來。
“唉呀叔兒,你早說呀,我這兒可就有個主意,您聽聽?”
沈福禮不信,一臉懷疑的看着羅全兒,“你小子可別我開涮,我這兒是着急上火,就快火上房了,話說明白了,三少爺若是容不下我,你們也得不着好兒,你可別給想那沒用的。”
“瞧您說的,那哪兒能啊。是真的,不信我說來您聽聽,若是不成,您就當我放了屁,成不?”
沈福禮見他賭咒發誓的,心下詫異,難不成他還真有什麼好點子,當即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羅全兒往旁邊一溜,大堂裡就一桌食客離得遠着呢,方道:“叔兒您住內城是不知道,這外城新近可是冒出了一種新吃食,賣得火着呢!那蓋子一掀,全盛德城都聞着香味兒了!”
羅全說着,還不停吞着口水,看得沈禮一陣兒好笑,笑罵道:“瞧你這點兒出息,真有你說得那麼好?是啥吃食?”
“說是叫……滷味。”
“滷味?”
沈福禮納悶兒,這名兒完全沒聽過呀,難不成是外地人來的?
“是外地人賣的?”
羅全兒擦擦不存在的口水,搖晃腦袋道:“不是,聽說就是個年輕的小娘子,也就十五、六歲,長得還賊俊,賣得全都是豬頭豬尾還有豬下水啥的,說是有秘方兒,那味兒,香!”
“你吃過?”沈福禮狐疑,這什麼滷味,有那麼好?還是個小娘子,家裡怎麼會讓一個年輕女子出來拋頭露面?
“沒。”羅全兒尷尬的撓撓頭,“ 我是聽我娘說的。”
前幾天羅全兒回家,正見她娘從外面回來,嘮叨着去晚了啥的,一問,才知道外城城北出了這麼個滷味,他也沒往心裡去,今兒沈禮說到這兒,纔想起這茬,說了出來。
“滷味……滷味……”沈福禮念哪兩遍,看着羅全兒滿眼希冀的看着自己,哈哈一笑,拍着他肩膀道:“得,我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羅全兒聽了這不溫不火的話,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心下暗道,早知道就不說了!鬧半天連個好兒都沒落着。
強忍着心裡的失落笑着退了下去,看得沈福禮一陣嗤笑,小子,學着點兒吧,你還嫩着呢!
這天沈福禮早早兒的就從福味樓裡出來,到了內城城東的顧府,找到了三少爺顧環,說是老母病了,要請假兩天,回家盡孝。
顧環一身錦衫,瞅他一眼,徑自翻着手上的書,也不知看進去沒有,只道:“盡孝?這我倒是不能攔了……別是要跑路吧?”
沈禮忙賠笑道:“三少爺說笑了,我在福味樓三十多年,誰都能跑,我也不能。再說,有三少爺在呢,咱福味樓肯定會蒸蒸日上,我跑個啥啊!”
顧環聽他說了,嗤笑出聲,“行了,這麼大歲數兒就別貧嘴了,去吧!記得我說的話就行!”
沈福禮一愣,忙彎腰行禮:“沒忘,沒忘。”
見顧環端了茶,忙請辭出來,正要出大門,卻與顧府二少爺顧珩走個對面,沈福禮忙停下行禮。
“喲,這不兒沈大掌櫃嗎?”
沈福禮心知這幾位少爺的脾性,心裡暗自叫苦,面上卻堆出一副笑:“沈福禮見過二少爺。”
顧珩與顧環同歲,但顧珩自恃其母是貴妾,與這通房擡成的姨娘生的下賤坯子不可同日而語,自來瞧不上顧環。現下顧環正管着福味樓,連帶的,瞧着沈禮也有幾分不順眼。
顧珩長得頗有幾分俊秀,此刻卻陰陽怪氣兒的道:“原來你還知道我是顧府的二少爺啊,我還以爲你眼裡只有三弟呢!”
說完,也不等沈禮說什麼,直接擡腿走人,留下沈禮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搖着頭苦笑着出來。
“啥?這纔回去幾天,又要回去?那兩個老不死的可健壯着呢!”
沈福禮回到自己在內城城南的宅子,只是個小小的二進院兒,也花費了他大半輩子的心血。豈料,剛把明日回西山村兒這事兒一說,自家老妻便不幹了。
沈福禮這妻子周氏孃家家境殷實,岳丈是以前顧府的二管家,跟着老太爺打拼過的,在顧府裡地位非常。當年看中沈福禮本分會來,才求了老太太把閨女放了籍嫁給他,後來沈福禮在福味樓能順風順水的當上大掌櫃,與他這岳丈也分不開干係。
周氏肚子也爭氣,一連生了兩兒一女,大兒子、二兒子都在顧府別的產業上做事,閨女早就嫁了出去,因此,沈福禮在妻子面前一直底氣不足。
“你看你這脾氣,你倒是聽我說完了再說啊。”沈禮拽着周氏坐下,把今兒這事兒一說,周氏立時偃旗息鼓了。
周氏當年可是在老太太跟前兒當過二等丫頭,這眼界可不是尋常婦人可比,“三少爺……你看着三少爺能在福味樓當家多久?”
雖周氏一直強勢,總愛耍個小脾氣啥的,對公婆也稱不上多孝順,頂多面子情兒,可這審時度勢,這見識心計,比那些村婦強得沒影兒,他這才一說,她立刻就說出了重點。
拍拍她的手,“不知道。也不知道老爺是個什麼章程,就這麼看着顧府的產業被幾個兒子折騰,旁人看着都心疼,再這麼下去,顧府早晚得散。”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說那也不是咱們能想的。你還是想想怎麼過三少爺這一關吧。”周氏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