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使直接到了寧園。
迎接皇帝旨意是有規程的。
中門大開，香案齊備，只是缺少接旨之人。
“我家夫人近日感染風寒，終日昏沉，接不得旨，還請聖使見諒，能否由奴婢代領，待夫人清醒再予轉達？”
樊氏欠了欠身，不卑不亢的說着。
“風寒？”那來宣旨的公公是通政殿裡一個不怎麼得意之人，要不這趕着時間奔波的活兒也落不到他頭上。
“這大夏天的得了風寒？這位姑姑可別蒙我啊。”
這公公姓李，都喚他小李子，雖不怎麼得意，也不過是因着他上面沒人，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也少，加上通政殿裡個個兒都是人精，固此爬不上去，但這察言觀色的功夫可是一點不差。
樊氏說起來是個媽媽，但這通身的氣質，說是那些一、二品大員的誥命夫人都有人信，因此說話也客氣上幾分，喚了一聲姑姑。
樊氏笑了笑，“哪裡敢欺瞞聖使，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聖使若是不信，齊晗齊青林先生便在府上，一直爲我家夫人診治，聖使可找來一問。”
齊晗齊青林？
小李子一愣，這名字聽着怎麼這麼耳熟？
在主子跟前混的就沒有記性不好的，略略一想便記起來，這位齊青林便是前內閣首輔齊晗。
可這齊晗果真是那位大人？
齊晗的名聲，不僅是朝臣，便是內廷，太監、宮女，那都是如雷灌耳。
“這位青林先生，是否就是那位首輔大人？”
小李子說起時還拱了拱手，表示尊敬。
樊氏一笑，微微頜首。
這可真是巧了。
“如此正好，咱家這裡還有一道聖旨，是給齊大人的。”
齊青林不緊不慢的走到正堂，面南跪定。
小李子眼皮一跳，眼前這老者雖已上了年歲，但依稀還能見當時樞臣風采，別的不說，就說這一身的從容風儀，現今朝上的那些大人們便多有不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小李子拿着嗓子念起了聖旨。
原來此道聖旨是因於孝謙去年那水稻的摺子引起來的。
當日於孝謙給皇帝遞了摺子，皇帝看後大喜，又親自品嚐了於孝謙孝敬的地產土儀，聽說俱是那新產魚米，更加歡欣，當即將摺子在朝中遍閱。
皇帝的本意是想讓衆大臣們看看青州的政績與經驗，也可以彰顯一下他做爲皇帝，治下有如此利國利民之事發生，這是何等的英明睿智，天威昭彰。
北蠻擾境，多地受災，大顯這兩年的日子可是不好過。
如今有了這樣的收成，朝廷便再也不用爲怎麼養活老百姓而發愁了。
青州能種成水稻，那北邊的其他州府能不能？
正如青州知州摺子上所說，此事幹系家國天下，如若能推而廣之，百姓之倉何愁不豐，國家之庫何愁不盈，只要能讓百姓吃飽肚子，那其他的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只是朝臣們看完之後卻一致的持了謹慎的意見。
無外乎是這南稻水種之法太過稀奇，自古至今，聞所未聞，這產量如此之高，是否虛報？既便數字屬實，但是否存在地域差別，或是這一批糧種之故？
如若推廣開來，真要是出些什麼問題，百姓們收不上糧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七嘴八舌的一說，皇帝的心也涼了涼，與朝臣們議了許多，決定派人到青州取了新產的稻米作種子，於孝謙的摺子上說，這稻子之所以能產出高產，與種子先期進行優育有關係，而這優育之法，則是齊晗自古書上得到的秘法。
朝上不是沒人說請皇帝下旨讓齊晗交出秘法的，那是一個小年輕，學問做的極好，這一說出來就發現別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包括皇帝。
嚇得他沒敢再說下去。
這個話題就那麼不了了之。
其實朝堂上凡是上點歲數的都在感慨，年輕，沒有什麼不可以。
這小輩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說，下旨去找齊晗要秘法？
沒聽那知州的摺子上說的清清楚楚，秘法，秘法，既然是秘法人家還能告訴你？
齊晗不想告訴你，下旨又有什麼用？
那可是讓成皇帝都沒轍的人，真要下了旨，他得有無數套說詞等着你。
沒事兒找那沒趣幹嘛？吃飽了撐得！
倒底只是取了新出的稻米，派工部農事司的人在大顯東部、南部、中原、北部各地按着齊青林的方法去種，看效果如何，是否有推廣的價值。
而此次聖使前來，是因爲東部、南部、中原的試種結果已經出來了。
南部的水稻早已收割，第二季也快要成熟。
而東部和中部均是三月育種，四月下稻，六月初便成熟了，現在正準備試驗第二季能否成功。
北部下稻要晚上半個月，現在應該正在收割。
那產量簡直驚人。
南部、東部的產量比青州報上去的畝產還要多上一、二百斤。
現在真真正正的是朝野沸騰，一時間朝廷沒幹別的，上朝就是說這水稻，負責這水稻試種之人還給起了個名字叫“天稻”，意爲老天恩賜之道，又爲天子之稻。
當然，皇帝本人更喜歡第二個說法。
這樣大的功績必需得賞，還得大大的賞。
是以，青州府便來了兩道聖旨。
給齊青林的無外通篇皆是褒揚之辭，並召他即刻進京，接受封賞。
還有給林寧的一道，卻是各方“努力”的結果。
首先，於孝謙爲了給林寧賣個好兒，用他那二甲傳臚的文采，除了在摺子裡大大的表達了對齊青林的敬佩之情外，還順帶的表示了一下對林寧這位爲大顯爲百姓不計較個人利益得失，大方拿出自家田產和銀錢全力支持齊青林試驗種田之法的巾幗英豪的欽佩之意，當然，他自己爲試驗此法成效廢寢忘食終日奔波於阡陌田壟之間這事也是沒忘提的。
其次，朝臣們也在打主意。現在已然證明，青州這批水稻品質極好，直接拿來做糧種完全可以省卻齊青林那個什麼優化的秘法，而且，照青州府的摺子上說，六千頃的稻田，這得有多少稻米？那蕭夫人既有那樣的胸襟，完全可以再和她談一談，怎麼樣以一個超低的價格將她手中的那些米糧賣給朝廷，朝廷再下發到各州縣鎮村，這樣全大顯除了水資源缺乏的西部，不是都可以種上這種天稻了嗎？
重點是“超低的價格”，爲準備與北蠻的戰事，國庫裡的銀子可是不多了。
再者，以皇后和姚貴妃爲首的後宮嬪妃們都對林寧的到來吹了好大一陣枕頭風。
那潤膚露聽說是一個叫林寧的女子弄出來的。
還有去年中秋節都過了，卻還颳起了一陣月餅風，據說也是這個叫林寧的女子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