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玉佛什麼都不說,只是盯着他看,盯得長孫浩心底裡開始發毛,老天,他年紀一大把了,能活的日子也不多了,纔剛剛失去了兒子,現在,卻又要讓他這樣的面對兒媳,他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

“唉,好吧,你既然不相信,爹也沒有法子,不過,無病是真的死了”。怎麼叫也叫不醒,失子之痛,他比誰都難以承受,“他的軀體也已經不在長孫家,不過,並不是燒掉了,而是讓人帶走了”。

讓人帶走了?

帶走一個死人能有什麼用?

如果,他是真的死了的話。

“是誰帶走了他?”。

“一個糟老頭”。除了頭毛就是鬍子,連臉都看不清,天知道那是個什麼人,直闖進府裡來,誰也攔不住,直往無病的房裡鑽,“他來的時候,無病已經快不行了,他咬牙硬忍,只希望你能快點回來,他不想連你的最後一面都見不着”。那對無病來說是多殘忍的事。

玉佛之於無病,那是比生命更可貴的。

“我趕回來了”。如果沒有意外,他不會見不到她最後一面。

“是啊,你趕回來了”。長孫浩點點頭,視線有些忽乎,“只是,無病已經不在了,那個瘋老頭說自己是長善老人派來的,就是要帶無病走的”。

長善老人?

他還活着。

“臨行之前,無病費盡最後一絲心力寫下這封休書,只是不想讓你繼續受困於長孫家,他,是真的不行了”。老淚落下,硬是忍着,卻無法忍到最後,“若不是看他已經不行了,若不是——”。知道他的生命已走到盡頭,他們怎麼能狠得下心,看着他被帶走。“玉佛,連你的醫術對無病的狀況都束手無策,更何況是長善老人,若是長善老人真的有這種能耐,早在當年,他就早早的治好無病身上的傷不就好了嘛”。何苦再大費周章,“而且,過了這麼多年,長善老人是不是真的在世,又有誰可以確定呢”。

“那你們還讓一個陌生人把他帶走?”玉佛不敢置信的瞪眼,他們到底在想什麼?還是說,一個人悲哀過度,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來。

一個人如是也就罷了,難道一羣人都是嗎?

“當時的情況很複雜——”。

“他有說過去哪裡,什麼時候回,如果你們要去找他,該上哪去找?”

沒有,都沒有。

不需要去找,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如果是他們去找,找到的也不過是個死人罷了。“無病是自願跟他走的,沒有人攔得住”。當時他的情況,誰又能忍心攔着他呢,誰能忍心說下有違他意的話來呢。

爲人父的他,也說不出來。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玉佛能說得出。

那時,她又不在。

“玉佛——”。她的心情,他可以體會幾分,只不過,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無病的生死,老天爺已經定了,是他辜負了你,是長孫家對不起你”。

一紙休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一個錯身,人間地獄再不相識。

柳氏玉佛,成了下堂妻,從此與長孫家再無任何瓜葛,無論長孫無病是生抑或是死,他已經清楚明瞭的告訴所有的人,他,不要她了。

素手一握,扭緊了手中的休書,捏成一團,不復原樣。

長孫浩看得心驚。

“玉佛,你可千萬不可氣惱,會傷身的”。

“傷不傷身與你們無干,從今往後,柳玉佛與長孫家再也沒有半點干係”。

世人皆說她性情淡漠,又有幾人知道她是性情剛烈,冷漠的外表並不是全部。她我行我素慣了,卻不允許別人對她的事隨提隨放。

她不由自主成了長孫無病的妻,又莫名其妙的被休下堂。

長孫無病,不論生死,她都不會原諒他。

想撇得一乾二淨,那麼,就撇得一乾二淨,她從來就不是那個放不開的人。

“玉佛,都是爹的錯,爹向你陪不是了好不好”。如此絕決的話,長孫浩聽得心驚,聽得心揪,他要如何承受。

無病的一番苦心,他是知道的。

知子莫若父,如今他的身體,是生是死已經由不得他自己了,或許,下一刻,他就真的死了,或許,就算活了,也不知道會拖着怎樣的病體。

他要費盡多大的決定心能寫下這紙休書,那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你沒有錯,誰都沒有錯,是天錯”。

天有何錯,就算是天錯,老天錯也不會認錯。

“玉佛——”。

“我走了”。捏着那紙休書,玉佛沒有回房,沒有想要收拾東西,更不想再多看一眼,身形一提,凌空而起,當着長孫浩的面,離開了長孫家,這一次,她不是回家拿個東西,一去馬上就回的。

這一次,她是不會再回來了。

長孫家失去了長子,更失去了長媳

“你說什麼?”。

“長孫無病已經死了,這是他臨死前寫下的休書”。

“死了?休書?”常玉心喃喃的重複着這幾個字眼,一時之間,腦袋盡轉不過來,無法理解女兒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無病的情況危極,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爲何一下子就死了,一下子又是休書。

柳東澤接過休書,攤開,纔看了一半,便拍桌子破口大罵,“那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死了還寫什麼休書?還有,他怎麼走得這麼突然,玉佛,告訴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絕美的臉蛋,已經沒有風波起,平靜的很,“他留下休書之後,就被人帶走了,現在應該已經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是醫者,相信奇蹟,卻不會依賴奇蹟。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尋的,能生則生,如若不能,另一面也是必須要去面對的。不是躲進自己的天地裡就可以不面對。

“就如爹孃看到的,從今往後,無論長孫無病是死是活,都與玉佛無關了”。

“玉佛,別說氣話”。常玉心低斥,這對父女是一樣的嘴硬,知女莫若母,玉佛可不像她爹,除了隨性一些,仍是個善良的孩子,“無病這樣做並沒有錯,他是爲了你着想,無病愛你疼你,縱容着你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正是因爲他真心真意的對你,所以娘纔可以把你完全放心的交到他的手上,發生這樣的事,是誰也沒有料到的,無論如何,只要沒有見到無病的屍首,他就有可能活着”。

“玉心,依他的情況,想活着除非是遇上神仙”。很抱歉,目前爲止,他並不認爲這世上有這種東西的存在,“玉佛,你也別太傷心,長孫無病那小子也不會樂意看到你傷心的,就當過往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回歸正常,我們還是一樣的過日子”。

沒心沒肺的傢伙。

還是這麼不待見無病,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無病天性善良,是個好孩子,不該是這樣的結局,玉佛沒有見到他真正死去,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說不定,在另一處,他仍好好的活着。

只是——

他的身體的確是太差了,需要好好的養着,或許一年,或許十年,或許更久——所以,纔會寫下這封休書,他是不忍玉佛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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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這麼善良體貼的一個人哪。

“玉佛,既然無病都這樣表態,那就一切隨緣吧,往後會如何,沒有人能料得到,顧好眼前纔是真的,娘知道你心裡一定不好過的,別壓抑自己,好嗎?”。

“娘,我沒事”。玉佛搖頭,她真的沒事,“他的情況只有我最清楚,死了,走了,結果仍是一樣的”。或者後者更能讓人接受,不過,在她的認知裡,沒有區別,長孫無病是一個她救不活的人,是一個讓她感受到束手無策的人。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不喜歡。

“沒事最好,玉佛可是爹的女兒,自然是有乃父之風的,玉佛啊,爹帶你上天山之顛走一趟如何,說不定會遇到傳說中的奇藥也說不定”。

“不用了”。玉佛不感興趣,她向來不愛到處跑,“爹有空再去替我看吧,之前爹採回來的藥材還有好些沒有用上的,我找個時間上長孫家拿回來,能用的,研成藥以後備用”。

“這種小事不需要你再來回的奔波去拿,交給爹就好了”。柳東澤拍胸膛保證,“爹很快就給你全都帶回來”,那塊傷心地,這會可回不得。

要是萬一玉佛傷心了可怎麼辦。

他得好好護着,他的寶貝,仍是由他來守護。

“別多說了,現在就去”。常玉心推推丈夫,“快去快回,不准你去惹事”。

“我能惹什麼事”,嘀咕嘀咕,他頂多就是去看看長孫家的情況,長孫無病不在了,可不代表兩家就真的沒有任何關係,必要之時,他仍是願意站在長孫家那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