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藥自從被杖責之後,白且隨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明藥反倒落了個清閒。
半躺在貴妃椅上,明藥微微眯起了眼睛,身體的虛乏讓她有些疲憊,不知道爲什麼近來幾日總是沒有體力,哪裡都不想去。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明藥從貴妃椅上下來,看到外面陽光甚是燦爛心裡也浮生了一絲喜色,擡腳便往外面走去。
這院子很好,明藥看着周圍的一切,一花一草一山一水,一切都美得不像話,像是仙境一般,可這裡又靜得不像話,彷彿這世間只有她一人。
寂寞的哀慼從心口裡流露出來,明藥站在院子中央讓陽光灑在她身上,來到這裡已經數不清是多少天了,縱使那裡在了無牽掛,可終究也是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
眼神落在了旁邊不遠的一棵梧桐樹,樹下襬放着桌子,明顯是用來乘涼的,明藥擡腳走了上去,陽光的照耀讓她的鼻尖出了一層薄汗。
“皇嫂。”白且試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在這空蕩的院子裡有着淺淺的迴音。
明藥擡眼看去,見白且試手裡提着一個食盒正在門口凝視着自己,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一旁的石凳,請他坐。
“也就是皇嫂這裡清閒。”白且試把食盒放在了石桌上,邊打開木蓋邊說着,又眯着眼睛看着明藥,“外邊都鬧得滿城風雨了。”
明藥正了正身子,心裡泛起了疑惑,問道:“外面怎麼了?”
她知道白且試說的自然是京城的變化,這幾天她一直在這裡,而別說什麼消息了,來看她的人一個都沒有。
他是第一個。
白且試驚訝的看着明藥,淺淺一笑好像什麼繁重的東西都是風輕雲淡一般:“皇嫂還不知道吧,那容側妃一直讓皇兄廢了你,皇兄居然應允了,現在鬧到了朝堂上。”
明藥嘴角劃過冷笑,眼神卻落在了食盒上,問道:“清王,這是什麼?”
白且試笑而不語,從食盒裡面拿出了幾碟糕點放在了桌面上,又拿出了兩對玉筷,聲音靜涼如水:“在府裡面做了幾分糕點,帶來給皇嫂嚐嚐看。”
看着明藥不似一樣圓潤,白且試心裡有些心疼,他自然知道白且試寵愛容蓮的程度,而容蓮也是善妒之人,自然不可能讓明藥好過的。
明藥拿過一雙筷子,夾了一塊藕色小巧的糕點,放在嘴裡輕輕咀嚼,清爽而不膩的感覺漫在口腔裡。
“清王廚藝不錯。”明藥讚歎道,他還是自己見過會下廚的男子,說話間又夾了好幾塊兒送進嘴裡。
白且試見明藥吃得歡快,嘴角微微勾起:“這些我都在裡面加了皇嫂需要的藥材,吃起來也不至於像上次子皺眉了。”
“皇嫂的身子好像很虛弱。”見明藥不說話,白且試又從食盒裡拿出了茶水,看着明藥臉頰有些不正常的紅潤微微皺了皺眉。
他看不出藥兒到底怎麼了,可是多年習武也讓他看出了藥兒身子定然是有什麼問題。
明藥擡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頰,眸光一閃,笑了笑道:“可能是身子虛弱,還沒有恢復過來。”
這句話,不說白且試,連明藥自己也不相信,近來總是容易毫不氣力,容易睏乏。
只是,她就算每日翻閱白且試送給自己的醫術也找不出什麼,而本質上她自己也是十分通曉醫術擅長用毒的,不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明藥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偶爾幾片梧桐樹落下飄至眼前,遮住了眼前的景色,那白衣勝雪的男子似乎又變得縹緲起來,再看時,又是那謙謙君子。
白且試嘴邊那淡然的淺笑,似乎世間的凡塵都與他無關,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裡,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卻又好像在無言告訴着你什麼。
明藥心裡又平靜了下來,白且試似乎是把世間的一切都看得開,或許,心清才面冷吧。
終究不是一路人,明藥低下頭,看着腳邊爬過一隻螻蟻,她沒有那麼高尚,她想要的很多。
“我總覺得你和其他女子不同。”白且試輕輕看着明藥,眉梢似乎開出了漫天飛花,讓人禁不住去觸碰,卻又恐污了這聖潔。
他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說沒有任何慾望,相反,她很貪心。可面對抓住了自己皇兄便可以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這棵大樹,她卻嗤之以鼻還敬而遠之。
這是讓他最爲好奇的,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把自己愛恨放在面前,想要很多卻不屑依附的。
白且試不知道爲什麼,眼神總會落在這個女子身上,總是用力的撇開眼神卻又會不經意的落在她身上。
明藥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是來自千年甚至萬年以後的一絲靈魂,骨子裡本就是傲氣凌神,怎麼可能甘願依附甘受屈辱。
“或許是吧。”明藥站起了起來,斜眼挑着白且試,從懷裡拿出了那一根玫瑰簪子,遞給了白且試:“無果的花開得再美終究會被世人踐踏。”
昨天是她沒能夠理智的想清楚,經過了白且隨的提醒之後,她才恍然大悟,雖然自己沒有任何意願,可若不說清楚的話,終究害的是那個不染塵世的男子。
白且試接過那根玫瑰簪子,放在手裡輕輕的摩擦着,嘴邊盡是無奈以及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苦澀:“無事,皇嫂不喜歡那便收回吧。”
院子門口不知何時站着一個黑衣張狂的男子,仔細一看,正是白且隨。
看着梧桐樹下那十分登對的男女,白且隨的眸子一沉,眼裡似乎凝結起了萬年的寒冰,身子也透着森森的寒意讓人不敢靠近。
白且隨臉上又平緩了神情,大步流星的走向了二人,嘴裡該說着:“四弟真是偏心呀,來看你皇嫂都不來看皇兄。”
見到白且隨來,明藥又再次坐在了石凳上,站一會兒她就覺得累了,這樣明藥心裡起了驚疑,若是她的身體一直都這樣的話,那她以後得人生恐怕就要黑暗了。
原主,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皇兄。”白且試站起了身子,朝白且隨微微福了福身子,“皇兄佳人在懷,臣弟又怎好叨嘮呢。”
白且隨掃了一眼白且試,毫不客氣的坐下來,隨意的捻起一塊兒糕點就往嘴裡送,動作從容如流水,沒有絲毫的不雅,反而多了份隨然的清冷。
明藥沒有看向白且試,院子牆邊的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間隙間似乎一雙人眼在晃眼耀,在看白且隨眼裡隱忍不發的陰霾,明藥心裡有了一絲瞭然。
“太子如今終於是得空來臣妾的這裡。”明藥臉上又是乖巧,似乎還有着討好:“臣妾想太子可是想得緊呢。”
他白且隨討厭自己這樣子,她就偏偏不讓他如願。
白且隨的臉色徒然一沉,他們皆看的出來明藥雖是有討好之意,可是眼裡的清冷卻飄然而出。
“四弟對太子妃未免過於關心了?”白且隨挑眉看着白且試,眸子沒有絲毫波動,卻彷彿那沉寂千年的寒潭一條巨龍在底下隱忍待發。
未待白且試說話,明藥忽然站了起來,眸子璀璨的凝視着白且隨,嘴饞揚起輕笑:“太子若要懷疑什麼,大可不必。”隨後擡起腳,回頭輕睨着他:“臣妾有些累了,便回房休息了。”
明藥確實不是要躲閃,而且真的虛乏。而白且隨卻不是這麼認爲,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一絲絲裂痕顯現出來。
“若是沒有什麼,太子妃何必閃躲?”白且隨這話一說出口又有些後悔,什麼時候自己也會爲了她動怒?
他本來是想好好跟她說的,雖然確實有人跟他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可他一直是相信他的。
寂靜。
三人頭上的梧桐樹飛離了幾隻黃鸝鳥,撲棱撲棱的飛向了那湛藍無邊的天空。
明藥沒有回答白且隨的話,微微擡頭看向那幾只黃鸝離去的方向,供人賞玩的黃鸝鳥兒都可以自由翱翔,誤落在這塵世如同風雨中的一抹浮塵的自己又該如何呢?
“皇兄,我跟皇嫂真的沒有什麼。”白且試急忙解釋道,他是知道白且隨不會怪罪自己,可自己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對藥兒下手。
那漫天大雨和洗地的血色到如今還讓他有些後怕,若當時在來晚一步的話,只怕藥兒就真是要一命嗚呼了。
白且隨淡然的掃過白且試,心裡有些異樣,看着明藥神色怏怏的樣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我又沒有說你們怎麼樣。”
翻了個白眼,明藥不再看向白且隨,轉身就往裡屋走。
“清王,你的恩情我心領了。”明藥的聲音在朱漆門掩起來時落下,像是從天而降的一滴水落在了潭面上,攪動起了一圈連着一圈的波紋。
目光落在了白且試手裡的玫瑰簪子時,白且隨忽然一笑,心裡莫名的愉悅起來,嘴角揚起暖暖的笑意。
白且隨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皇兄有些陰晴不定,不想去撞槍口心裡生了歸意:“皇兄,臣弟府裡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慢着。”白且隨站起了身子,走出了院子裡聲音溫溫款款:“你跟我來。”
回房躺在牀上的明藥怎麼也睡不着,即使疲憊不堪卻難以閉上眼睛,輾轉反側的她決定起身去走走,而忽然走進來的侍女卻告訴了她一個消息,讓她有些震驚。
在目送侍女匆匆離開以後,明藥有些疑惑,自己是太子妃這個家宴讓自己去確實沒有什麼不妥,可自己太子妃都當到了這份上他依舊讓自己去卻有些奇怪了。
打定了主意,明藥隨意給自己裝扮了一下,便等着侍女帶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