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的聲音打斷了明扶溫的思路,他聽聞閔想綰的信息,急忙問道:“怎麼了?綰兒究竟發生了何事?”
雀兒這才從恍神中恢復過來,她抽抽噎噎道:“娘娘,娘娘病情愈發厲害了。”
明扶溫聞言,再也抑制不住,他摔下一衆太監宮女,急衝衝的朝長春宮跑去。
一路上他把所有人都遠遠地甩在後面,等到了福祿宮,他身上的衣裳都已被汗溼了,一般是因爲着急,一般則是因爲跑得太快,他恨不得立刻抵達閔想綰的身邊,以確保她是否還安全。
“綰兒如何了?”顧不得其他,明扶溫一進來便急急地問道,福祿宮的外殿內站了數位太醫,一個個的在那因爲閔想綰的病情和配方掙得面紅耳赤,見明扶溫進來,方纔收斂了些許,朝明扶溫行禮問安。
“無需多禮。”明扶溫此時哪還管的了這些,急忙問道:“皇后她現在怎麼樣了?”
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接着一個的搖頭嘆氣,明扶溫見狀心內一沉,他離開之前還好好的躺在那裡睡覺,怎麼會突然?
明扶溫急忙往內殿跑去,只見一衆宮女嬤嬤圍在殿內,而閔想綰正被她們圍在正中間,卻沒有人趕上前去。
閔想綰披頭散髮,衣冠不整,好似身上有蟲子一般,她使勁的抓撓着自己,若是有人上前阻止她,她便露出尖利的指甲抓向別人,而她的脖頸處已經瘦削的雙臂都被她抓的見了血痕,好幾處滲着血,頗爲嚇人。
“綰兒。”明扶溫顧不得其他,急忙撲上去攔住閔想綰的手,閔想綰此時已經渾然看不清來人是誰,又或者已經沒有了分辨人的意識,即使是明扶溫上前來,她照舊拿自己的指甲使勁撓這明扶溫,後被明扶溫使力困住了雙手,便改爲咬,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明扶溫的肩膀處,力氣之大令明扶溫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衆人見狀,急忙七手八腳的上前將兩人扯開,奈何閔想綰死死地抓着明扶溫不放,而明扶溫即便被閔想綰咬的很痛,仍不捨得丟開閔想綰,他一手鉗制住閔想綰的雙手,另一隻手緊緊地將閔想綰禁錮在自己懷裡,忍着肩上的疼痛吼向太醫:“你們快想想辦法,皇后她爲何突然如此!”
閔想綰以前雖然也鬧騰,但都沒有這一次這般兇殘,只見她眼底泛着紅血絲,凹陷下去的雙頰使得她看起來十分可怖,但明扶溫依舊用着比以前還要寵溺憐惜的神情,畢竟,這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啊!
幾位太醫急的一直流汗,最後纔有一位太醫上前猶猶豫豫的稟道:“皇后娘娘現在的狀況,唯有一種方法了。”
“什麼辦法?”明扶溫急忙問道,“不管是什麼辦法,只要能幫到她,你快說出來,究竟是什麼方法。”
太醫仍舊不太情願,但看着閔想綰這般癲狂的模樣,而皇上肩上還滲着血跡,只得硬着頭皮道:“娘娘這般情況,只得用罌粟才能使她安靜下來,只是......只是.......這種方法只是暫時的,並不能永久性,而且這罌粟本身就帶着毒性,容易使人上癮,恐怕對娘娘來說,也是毫無利處的,但現在看來,唯有這個辦法可行了。”
明扶溫聞言一頓,罌粟這個東西,他也是聽說過的,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想必太醫也不會出此下策了。
他低頭看着被他禁錮在懷裡的閔想綰仍舊不安分的到處撕咬着,要不是被雀兒在她口中塞了帕子,恐怕早就一口咬上他了,或者咬到自己的舌頭,這樣的後果簡直不敢設想。
“那麼,只有今天一次,應該不會上癮吧。”明扶溫自欺欺人道,其實他心裡是清楚的,閔想綰的病情已經加劇嚴重了,而且這罌粟不可能只用今天這一次,恐怕以後她每次犯病,他都得給她服用一次罌粟,然而這並不是再救她,反而是在害她!
太醫沒有答話,或許是知道皇上並不需要他的一個答案,只得搖搖頭嘆氣的去給閔想綰拿“藥”。
果然,閔想綰在服食了罌粟之後,逐漸的安靜了下來,只是原本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之前的她像個暴躁不安胡亂抓撓的野貓,而現在卻好像昏昏欲睡的乖巧小貓咪一般,讓明扶溫看了更加的難受心痛,心中不止一次的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沒有保護好她,竟然讓她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真是一個失敗的夫君!
“皇上,您的傷還是趕緊處理一下吧。”太醫看着閔想綰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彷彿剛纔發瘋的人並不是她一般。
明扶溫沒有管自己身上的傷,任由太醫給他包紮,他只靜靜地望着一言不發的閔想綰看,她現在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了,若是從前的她,怎麼會忍心傷害他一絲一毫?恐怕她會恨不得讓這些傷處都在自己身上吧?
明扶溫不光肩上被閔想綰咬了一口,因爲力氣極大,傷處也很深,手臂上也被閔想綰撓出了好幾處長長的傷痕,他卻渾然不在意,沒有痛覺一般。
“她身上也有好幾處傷口,快給皇后也包紮一下。”明扶溫指着閔想綰身上的抓痕道,彷彿那些傷痕不是出現在閔想綰身上的,而是出現在他的心口上,血淋淋的,痛的讓他受不了!
果然,如同明扶溫所想的那般,接下來的幾天,閔想綰的發病愈來愈頻繁了,每次都要吸食罌粟才能安靜下來,形同枯槁。然而可怕的是,罌粟對於閔想綰的作用也在逐漸變小,有時候剛剛吸食了罌粟不過半天,便又開始發作了,如此這般的折騰,閔想綰已經不成人形了,彷彿是一具還在呼吸的骷髏,神智也愈發的渙散了。
明扶溫惴惴不安中,又聽見閔想綰要上吊的消息。這一次他焦急趕去長春宮的同時,又是一陣陣的深感無力,去了長春宮又如何?在閔想綰身邊又如何?他沒有解藥,他不能完全救治閔想綰,甚至還讓她越來越糟糕,病情也越來越嚴重。
抵達福祿宮的時候,閔想綰已經被人救了下來,但脖子上仍留有一道紅痕,明扶溫怔怔的看着那條紅痕,心裡彷彿正被千刀萬剮,他差點又失去了心愛的人,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一定要這樣懲罰他深愛的女人?綰兒她是那麼好,上天怎能讓她受這麼多的罪,吃這麼多的苦呢?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暗夜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明扶溫看着剛剛又一次吸食過罌粟的閔想綰,她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對自己的命運毫無抵抗力,彷彿這條鮮活的生命都已不再屬於她自己,而被這所謂的病症纏繞控制,無法脫離。
明扶溫迫切的想要看到閔想綰清醒時候的樣子,就像以前那樣,可是現在的閔想綰,卻讓他感覺越來越遠,而他除了無力還是無力。
想起以前閔想綰溫柔婉約的模樣,那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對着他從來都是遮掩不住的愛慕和傾心,她願意爲他生兒育女,他們現在都有了孩兒了,而她卻......
她對他從來都是真心實意,全心全意,只要他在一開始猜疑來猜疑去,不知多少次傷了她的心,而現在想對她更好時,卻又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閔蕭邪,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他絕對要讓這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然而,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把閔想綰救回來,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是不是陷阱,只要能有一絲絲的希望,他都不該拒絕。
他忽地想起前兩天那個黑衣人,他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尋常的氣息,讓他疑雲頓生,但是迄今爲止,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那個黑衣人說他有解藥,他可以救綰兒,那麼這起碼也算是一個機會吧?
現在他除了迷茫無力之外再無其他,只有相信這個來路不明的黑衣人,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希望,或許,最後真的就能把綰兒救好了呢?
只要有一絲的希望,他就不該拒絕的,那個黑衣人......他試一次又何妨?
明扶溫離開內室,他悄悄地掩上門,不忍再看牀上消瘦的閔想綰一眼。
來的院內,公公上前來等候吩咐,明扶溫望着濃墨一般的深夜沉默了一會兒,他閉上雙眼,過了片刻忽然睜開,望着遠處看不真切的景緻,他緩緩道:“你去派人將前幾日的那名黑衣人找來。”
公公聞言一驚,他擡頭驚訝的看着明扶溫,不確定的問道:“皇上,您可是要找那名黑衣人?”可是那名黑衣人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可以相信的人,皇上這是......走投無路了麼?
明扶溫這次沒有絲毫的猶豫:“對,就是他,務必讓人快一些,朕希望他立刻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