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五石散事件後,原本被控制住的江南水患又開始氾濫,江南本就是魚米之鄉,如今水患氾濫百姓不僅顆粒無收,甚至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皇帝處理政務脫不開身,又碰上了這麼檔子事情,早就無心後宮了。
直到白且隨辛苦,明藥特意自己開了一方藥膳讓疏影去熬製,另一邊差緋月去取去年埋在庭前梧桐的花露,放在花蓮錯瓣盞裡兌了水,香氣便四處溢開。
“娘娘,已經好了。”疏影將食盒放在了案几上,明藥剛剛從東配殿出來,哄了聖哲睡覺讓她有些疲倦,整理了一下儀容便往乾清宮去了。
來到了乾清宮,新進的太見外總管王公公老遠見到明藥便笑逐顏開,眼下到了面上更是堆足了笑臉,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明藥也朝他點頭。
這些天因着江南水患,白且隨臉色陰沉沉了許久,楞是沒給過誰一個好臉色,要是不小心做錯了事情,少不得要被訓,明藥雖然是中宮卻不曾對宮人苛刻,王公公也知道帝后情深,於情於理也都提醒了一句:“娘娘,皇上近日心情不大好。”
明藥感激一笑:“知道了。”便進去了。
直到皇后要進來乾清宮裡的大小奴才早已經退了出來,白且隨正在批閱奏摺連身邊的宮女們撤了出去都不知道,直到明藥來到跟前把食盒放下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來了?”白且隨雖然驚訝,原本積鬱沉沉的臉色卻好轉了不上,見明藥紅光滿面心裡的陰雲也少了些,問道:“什麼好事情?”
明藥上前笑道:“聖哲長牙了,原本不過是三個月的奶娃娃,還以爲要到五六月,誰知道這麼快就長了。”
白且隨聽了果然高興,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這些天忙着處理政務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對後宮難免疏忽,如今這雖然不是天大的事情,可這件事情卻預示着好事,拉過明藥的手笑道:“他是我們的孩子,未來的天子,自然不一樣。”
明藥點點頭,直到話再接下去就要涉及朝政了,將食盒拉到面前,翻開盒蓋香氣頓時散了開來,白且隨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飢腸轆轆,足足吃了兩碗藥膳才心滿意足,可不就又覺得嘴上索然無味,明藥又拿出了那盞花露。
白且隨放下杯盞,情意濃濃的看着明藥,讚揚道:“藥兒真是朕的可心人啊。”
明藥揚眉一笑,“臣妾是可心人,可在外人那裡可是一個禍害呢。”
她口中的外人自然是後宮一干嬪妃,白且隨卻沒有生氣,在他眼裡只有明藥是她的妻子,至於旁人,跟他何關。
“咱們過咱們的,理他們做什麼。”白且隨將明藥攬到懷裡,明藥也懶洋洋的膩歪在他身上,兩人好久不曾溫存過,這樣的日子竟然恍如隔世。
“怎麼?要像樹袋熊一樣掛在朕身上?”白且隨逗弄着懷裡的人兒,見她羞赫通紅了臉更是心情大好,從前兩人敵視,哪裡想過會有今天的溫情。
明藥笑罵了一聲假正經,卻不敢繼續膩歪着若不然指不定被怎麼傳呢,卻在起身之時碰到了案上的一張奏摺,見白且隨沒有任何反應,明藥才放心下來,卻聽他道:“這不過是一張謝恩折,左右不過是些阿諛奉承的話,你替朕瞧瞧吧。”
意思也就是皇帝還沒有看過,卻已經放在了批改過的奏摺邊上,明藥大抵也知道,白且隨日理萬機這些阿諛奉承的話看着費時間,可終究不想僭越到時被人詬病,便放了回去。
白且隨卻起了疑惑,近日他不曾擡舉過誰,這又是謝的哪門子安?旋即讓明藥拿來給自己看看,卻越看眉頭越緊鎖,最後竟然厲聲道:“這羣陽奉陰違的廢物!”
明藥見白且隨神色陰沉,眉眼間竟然透出了幾分戾氣,暗暗心驚:“皇上,發生了些什麼?”
不過是一個謝恩折,竟然能夠讓皇帝生這麼大氣,明藥直覺這件事情不簡單,果不其然白且隨道:“這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江南巡撫底曹安手下一個小副官上疏的,朕方纔想起來今日不曾有官員晉升,自然也不可能有謝恩折,幸好方纔是你,不然這件事情只怕朕還一直被矇在鼓裡。”
越說到後面白且隨的語氣顯然是鬆了一口氣,可那凌厲尖銳的目光卻讓人不敢直視。
“曹安?”明藥低下頭,已經隱隱知道了些什麼,隨後回過味來方纔道:“那不是丞相的得意門生嗎?”
“呵。”白且隨冷笑連連,“方纔那奏摺上寫的分明是百姓民不聊生,而他們卻告訴朕水患已經控制住了,如此欺君罔上……”
說到了後面白且隨卻突然不說了,明藥知道他所顧忌的是什麼,當初他是太子的時候有十萬精兵擁護,先皇自然怕,可兩人終究是父子,不會打起來,可他和丞相不同,丞相桃李滿天下,與朝廷衆臣盤根錯節,如今只能夠穩住他們在慢慢根除他們的羽翼,當初的鐵血手腕斷斷不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用的。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才甘心如此忍辱負重。”明藥朝白且隨暖暖一笑,兩人十指緊扣相視而笑,皆明白對方的心意。
“能夠大着膽子來上報朕,說明那副官員也算得上是一個人才。”白且隨若有所思的說着,又攤開了方纔的奏摺,喃喃道:“白起。”
明藥微微一笑,上前按住白且隨的太陽穴,輕柔的按起來,道:“既然是個人才皇上就好好任用他,也勝過埋汰在他身下,不過太大張旗鼓的話,只怕是投鼠忌器,到時候什麼都沒有。”
白且隨直到明藥說的有道理,卻難填心中的怒火,“丞相他們野心越來越大,居然要讓朕漸漸依賴他們。”突然又冷笑一聲:“還真當朕是個軟柿子。”
明藥知道白且隨如今只是要穩固朝廷根本罷了,大勢初定正是用人之際,如果大換血的話先不說進來的人魚龍混雜,能不能夠那麼多人填上空位也未可知。
“這白起皇上定然有辦法,不過臣妾這裡也有一個人選呢。”明藥衝白且隨眨眨眼,故意賣着關子,白且隨卻心血來潮,問道:“說來朕聽聽。”
明藥知道自己不能妄議朝政,只是挑着重要卻又不違禮的話說:“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丞相是桃李滿天下,也是兒孫滿堂,這歪瓜裂棗也並不少。”
“你是說他的二子,冬利?”白且隨眉間也多了幾分笑意。
明藥點點頭:“正是。”
丞相統共有一個嫡夫人七房姨娘,嫡夫人早早就去世了,大少爺冬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剩下的八個而已也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父子一心才鑄就了冬家的輝煌,可這二少爺卻是一個例外,終日沉迷於煙花酒地,空有嫡子之名罷了。
可丞相卻對這嫡子很是溺愛,根本捨不得打罵,讓他糟蹋的姑娘都是被丞相壓了下來,可寫的大少爺卻看不慣如此。
“按理說冬臨是繼承人是理所應當的,可冬利是嫡子,名正言順的,而五子肯定也是不服輸的,丞相如今年齡大了起來,只要他們能夠鬧起來,不怕他們能翻天。”明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細細爲白且隨梳理着頭緒。
白且隨漸漸明朗起來,拉着明藥笑道:“當初不放你走還真的是一個實在的決定,如果放你走了,只怕朕都要後悔死了。”
見白且隨高興,明藥也開起了玩笑:“是啊,所以皇上還真是要好好珍惜臣妾才行呀。”
帝后玩鬧嬉戲,笑聲傳到了外面,王公公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皇帝的心情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切,好的壞的都得他們受着,原本站了大半天他有些累了,正巧皇后在也沒他什麼事,剛要下去休息會兒卻看到淑妃笑臉盈盈的走過來。
“娘娘是來找皇上的麼?”王公公收了疲倦之色,看到淑妃手上提着的食盒頓時知道了三分,又想到帝后琴瑟和諧,此時打擾必然會破壞了皇帝的興頭,只好賠笑道:“可不巧了,皇后娘娘正在裡面呢,淑妃娘娘還是待會兒再來吧。”
淑妃本是高高興興的來,卻被王公公這一番話給潑了盆冷水,心裡對明藥愈發的憎恨,冷笑道:“是啊,皇后在裡面我去瞎湊什麼熱鬧,行了,你告訴皇上本宮來過就好了。”
見淑妃沒有不依不饒的勢頭,王公公鬆了口氣,誰都知道長春宮和永和宮不和,遠遠的送走了淑妃王公公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回到御前手底下的小樑子說道:“師傅,淑妃娘娘方纔的眼神真是嚇死人了。”
王公公瞪了一記小樑子,罵道:“就你多嘴,讓別個聽了去仔細你這層皮。”
方纔淑妃的到來並沒有通報進乾清宮裡面,明藥正在替白且隨侍弄一盆九黛鳳仙花,不由感嘆道:“眼看着都快要到端午了,又得大擺宴席了,真真是歲月如梭呀。”
明藥不過一句感嘆,白且隨卻想起了一件事情,前些天在蓬萊洲的避暑行宮九已經修葺好了,心中計較好了道:“端午天氣炎熱,朕打算帶着你們幾個去避暑行宮住上小半個月。”
難得出去一回兒,明藥自然不會不同意,笑道:“好啊,不過隨行的名單還是皇上擬定吧,不然她們可又說臣妾這不好那裡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