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內靜默無聲,衆人無不屏氣凝神,只等着天子發話,只要是皇上開口了,還有誰敢說個“不”字。
明扶溫修長的手臂隨意的搭在一側,漫不經心的敲擊着桌子。
“噠——”
“噠——”
一聲又一聲,有規律的落入衆人的耳裡,衆人皆低頭沉默,無人再敢發言,這向來皇上的心思最難揣測,誰又敢在這緊要關頭去觸摸老虎的腦袋?那當真是不要命了!
可偏偏就有人願意以命相搏!
“皇上?”一直等不到迴音,白詩時略感不安,難不成這閔想綰在皇上的心裡已經重要到可以完全信任的地步了?以至於想要大庭廣衆之下公然包庇?
白詩時眯起雙眼,斜睨着餘光裡那抹白色的身影,想必那個女人,此時比她還要不好受吧?
明扶溫聞言,擡眸看向白詩時,眸子淡漠無情,好像此時在他的眼裡,並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看着某個毫無意義的東西。
他掃了一眼殿內的人,個個低頭不語,卻都暗藏着不爲人知的小心思,然而,當真不爲人知麼?
“先皇后的遺物固然重要,只不過爾等都是朕的嬪妃,後宮妃子,怎可隨意搜身?”明扶溫淡淡開口,眼角餘光的那抹白衣女子並未因他的話而有何反應,只依舊安靜的跪在原地,一如往常的乖巧柔順。
“皇上!”白詩時大驚,難不成皇上真的被那閔想綰迷了心竅?她細細觀察明扶溫,卻被明扶溫凜冽的目光盯了回來,她心中一凜,語氣瞬間軟了下來,“皇上不可啊,若是能給有機會找回先皇后的遺物,不過是搜個身罷了,臣妾願肝腦塗地,只願能爲皇上盡一份心。”
白詩時說完頓了頓,轉而面向衆人,又道:“我想,在座的各位,也是如臣妾這般想的,若是能夠有機會尋回先皇后的遺物,順帶把竊賊抓住,那就再好不過了。”
既然白詩時都這般說了,那麼若是有其他異議的,恐怕也不能說其他的了,有人願意出頭,又說的這麼冠冕堂皇,衆人也只得附議着。
“臣妾願搜身以示清白。”
陸續有人站出來,白詩時看着和自己想象中的預期效果一樣,不禁得意的露出笑容,她望着閔想綰的目光張狂而又嘲諷,彷彿已經看到閔想綰被關入冷宮了一般。
“綰妹妹,你意下如何?”
閔想綰擡眸看她,神情冷然決絕,好像剛纔慌張哀求的人不是她一般,已然換了一副表情,不管如何,她現在怎麼解釋,都不會有人相信,更何況她又沒有證據,所以,她表現的越激烈,那麼陷害她的人,就會越高興!
“當然可以!”閔想綰淡淡道,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直視白詩時,好不示弱,“既然時貴妃這般說了,那麼我想在座都沒有人會拒絕了,只是,要搜可以,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卻不可只搜我一人!”
“好!這可是你說的!”白詩時被閔想綰盯着竟然有些膽怯,隨即大聲應和,她怎可露出心中的怯意?況且,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閔想綰罷了!
明扶溫面無表情的看着閔想綰,隨後環視一圈,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只等着他一聲令下!
“既然如此,所有人都願意,那麼便開始吧。”明扶溫朝公公揮了揮手,懶懶的靠回座椅,也不去看下面的結果,只盯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瞧。
“幾位娘娘,嬤嬤已經候在一旁了,那現在就開始吧?”李公公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向衆位妃嬪說道。
衆位妃嬪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願第一個站出來。只有閔想綰依舊靜默的跪在原地,沒有說話。
此時白詩時冷哼一聲,悠悠然的走上前去,撫了撫鬢間的珠釵,傲然道:“那就先從本宮開始吧。”
李公公急忙拱了拱身子:“娘娘請。”
衆位妃嬪隻眼睜睜的看着白詩時進了臨時搭建的隔間,不消片刻,就見白詩時復又從裡面走了出來,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有嬤嬤跟着出來,朝一旁的李公公搖了搖頭。
李公公接到消息,朝坐在上位漫不經心轉扳指的明扶溫拱手道:“皇上,時貴妃身上並沒有先皇后的遺物。”
明扶溫沒有說話,只稍稍擡了擡下巴。
李公公一躬身,朝那嬤嬤道:“繼續。”
有一位妃嬪跟着嬤嬤走了進去,白詩時一搖三晃的坐回位置上,看着低頭沉默的閔想綰,心中冷笑,看你待會兒被搜到了怎麼辦?
陸續進去了幾個妃嬪,嬤嬤朝李公公搖了搖頭,李公公再次向皇上請示。
皇上依舊淡漠不語,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還有哪位娘娘沒有搜身?”嬤嬤送完最後一位妃嬪出來,問向殿內。
衆人把目光都轉移到閔想綰的身上,此時整個殿堂之內,也就只有閔想綰沒有搜身了。
“綰妹妹?現在輪到你了。”白詩時掩嘴“好心”提示閔想綰,而後又刻意壓低嗓音,“妹妹現在不會是想要反悔了吧?這可就不好了,大家都被搜過了,若是妹妹想要做例外......這......與大家也不公平啊。”
閔想綰沒有看她,淡淡道:“時貴妃放心,我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說罷,她站起身來,只是跪的太久,膝蓋痠痛,小腿發麻,忽地又跪了下去。
“嘖嘖嘖......”白詩時見狀,走上前欲扶一把閔想綰,“妹妹身子嬌弱,可要小心啊......”
閔想綰猛地揮開白詩時的手,獨自掙扎着起身:“不必勞煩時貴妃了。”
真是狗咬呂洞賓!白詩時心中暗罵一句,不屑的走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閔想綰的身上,只見她忍着疼痛慢慢的走到隔間,由摸摸攙扶着走了進去。
彷彿閔想綰被搜查的時間格外的長,又格外的短,待閔想綰搜查完畢,走出來時,整個殿內屏氣凝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嬤嬤的身上,甚至連眨眼睛都不敢,生怕錯過了那嬤嬤一個小小的動作。
動作好像被放慢了一般,所有人直直的盯着嬤嬤,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衆人譁然,似乎不敢相信,又似乎覺得鬆了口氣,或者,還有人不甘心!
表現最過的自然就是白詩時了!她忽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眼睜圓,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位嬤嬤,嗓音幾乎變得尖銳:“什麼?!怎麼可能?你是不是搞錯了,她身上沒有?”
那嬤嬤被白詩時這過激的行爲嚇了一跳,連忙結結巴巴的答道:“回時貴妃,確實沒有!”
“不可能!”白詩時不甘心的叫道,“你是不是沒有仔細查看?還是說,你受了什麼人的賄賂,想要包庇?”
那嬤嬤哪敢領下這麼大的罪狀,急忙跪下哀嚎:“貴妃娘娘明見,皇上明見,奴婢萬萬沒有那個膽量啊!奴婢可是李公公親自找來的,沒有和任何一位妃嬪有勾結啊!”
“你!”白詩時幾乎被那嬤嬤氣的發抖,她不甘心!怎麼可能沒有!難道就這樣要再一次放了閔想綰嗎!她不甘心,不甘心!
“皇上!”白詩時忽地轉身跪下,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已經被憤怒和嫉妒完完全全的控制了,她幾乎又要遏制不住自己對閔想綰的恨意!
明扶溫卻彷彿絲毫沒有受到白詩時的情緒感染,他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樣子,好似殿內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無關!
“嗯?時貴妃還有何話要說?”
白詩時喉嚨一窒,是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都沒有抓到閔想綰的小尾巴,剛纔分明還是她提出的意見,可是,就這樣放過她了不曾?讓她繼續迷惑皇上?
不行,絕對不行!
想到這裡,白詩時轉而興奮的指着閔想綰道:“閔貴妃,她身爲後宮嬪妃,卻爲了得到皇上的寵愛,私自偷取先皇后的舞衣,此乃不良行徑,她是最有嫌疑的。”
明扶溫似乎頗爲不耐:“方纔你不也看見了,閔貴妃身上並沒有先皇后丟失的遺物,你如今,還有何話要說?”
白詩時不依不饒:“縱然她身上沒有先皇后的遺物,可她身上卻穿着先皇后的舞衣,這可是大大冒犯了先皇后,難道皇上也要不予處置嗎?若是這樣,後宮以後還有何紀律可言?豈不人人都可盜取他人之物?”
明扶溫聞言,沉默的看向已經不再妄圖解釋的閔想綰,殿堂之上,數十雙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所作所爲,他是皇上!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明扶溫淡淡開口,“既然時貴妃也說了,後宮同樣也要有紀律,那麼就依之前所定,把閔貴妃帶回宮去,沒有朕的旨意,不可踏出宮門一步!”
閔想綰低頭謝恩,她沒有盜取,她無愧於自己的心!
白詩時狠狠地看着閔想綰離去的背影,這一次算她好運,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