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公子回頭看了一眼,林鈺趁機看清楚他的面容後,頓時大驚失色,原本要說的話也在嘴裡停滯住了。
“程毅哥哥?”林鈺臉色大變,下意識的名字從脣間滑落出來,不過氣息虛弱到身旁的青青也沒聽到。也虧了現在是晚上,身在比較暗的地方,也沒人注意到她臉色。
基本上每個姑娘在情竇初開時候都暗暗喜歡過誰,林鈺也不例外。她唯一而且第一次暗戀過的人就是她的鄰家哥哥,比她大五歲的程毅,也算是青梅竹馬。程毅不僅一直是程家的驕傲,連周圍人提起來也沒有不誇好的,那時候的林鈺對他也有模模糊糊的好感,而程毅對她似乎一直也很親熱。程毅上了國防科技大學,回家次數不多,呆的也不久,可是每次都沒忘了給林鈺帶東西。然後等到林鈺十七歲那年,程家收到了一個讓人絕望的噩耗,數個陌生人來到程家,然後伴隨着他們一起來的是程毅的骨灰盒。
具體什麼情況林鈺也不清楚,反正程毅似乎是爲了什麼機密任務犧牲的。可是這麼一場無果的從她十四歲一直持續到十七歲的暗戀還是以悲劇作爲了結局。即使心裡很明白,程毅大概是不會喜歡小他五歲的自己,程毅死後,自己似乎也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有好多次午夜夢迴都忍不住夢到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情景,大概是後悔吧,後悔沒有說出口的話,後悔沒有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後悔連被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每次想起他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可是這一次突然看見相貌和他如此相像的人,林鈺不可避免的有了個想法,自己死後能夠又再次重生一次的機會。那程毅呢?他是爲了保護國家機密犧牲的,豈不是比自己更有資格重生?
林鈺這麼一想,就出神了。身邊青青也察覺了林鈺的失態,有點奇怪的問道,“小玉?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這位公子,你真的想要那個花燈?”林鈺開口道。
“我倒也不是非要不可。”熟悉的幾乎讓人戰慄的聲音響起,“不過我很好奇。你之前爲什麼猜中了燈謎還讓店家掛着那裡?”
“因爲當時還有很多人想看啊,還有小孩子哭起來了。”林鈺下意識的回答,“所以等人羣差不多散了,我回去時候取回來也不錯啊。公子你要真的喜歡,就送你好了。我只要那個獎品就夠了。”
“那倒不用。”那公子聽了林鈺的話,細細打量了她兩眼,方纔笑道,“沒想到你不僅相貌不錯,心腸也不錯。”
“七公子,我們時間不多了,要趕回去了。”那公子身邊的侍衛突然出言提醒道,“回去晚了可不好。”
“說的也是。”那年輕公子點點頭,笑道。“那麼小姑娘,以後有機會再見了。”
“對了,還不知道公子名姓?”雖然還是很唐突,林鈺還是控制不住抓緊時間問道。
不想那位公子擺了擺手,沒說話上了馬,而那侍衛說話更是不客氣。“想攀上大樹?不是那麼容易的。”
青青有點生氣,可是林鈺還是忍不住追問道,“那位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問問而已。”
那公子回頭笑笑,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竟然有種風流倜儻的味道,“下次吧,下次再見面我就告訴你。”
“真把我當成想攀上王公貴族的了。”林鈺看人已經走了,有點生氣,不過旋即又消沉了下來,京城這麼大,保守估計也有幾十萬人,能再遇見的機率太小了,而且就算再次遇見,對方也未必會告知自己身份啊,還是應該直接試探嗎?程毅哥哥喜歡的吃食,喜歡的花,對了,剛剛應該問下的,可是問了對方也未必會如實回答吧。
林鈺深深嘆了口氣,低着頭沿着路慢慢走,青青想問,遲疑了下,還是沒開口,她認識林鈺不是一天兩天了,林鈺不僅待人溫柔寬厚,還是個樂天派,情緒很少消沉。難道真對那位一看就很尊貴的公子一見鍾情了,青青回想起林鈺或者說林若玉的不良記錄,突然覺得自己很有責任把林鈺從那條歧路上拉回來。
“那種王公公子看着光鮮,實際上不一定是什麼好人。”“大貴族家裡規矩也大,就算能成功嫁進去也不自由。”“整天鬥來鬥去的實在太累了,咱又沒有什麼後盾。”“長得好看的男人一般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青青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林鈺還是沒吭聲,青青真的急的了,“你不會真的看上那個公子了吧?他看着可比鎮遠侯還不靠譜。”
“哪裡的事,我的理智還是主宰着我的感情的。”林鈺深深呼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在黯淡的空氣中慢慢瀰漫開。
“那就好。”青青雖然心裡還是有些懷疑,不過也沒說出口,“酒樓就快到了,殷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來了。”
殷素素當然是回來了,正在雅間裡喝茶,臉上還帶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林鈺收拾了一下臉上表情,她不習慣把自己的情緒展現給外人看,“素素姐,你去哪了,我們買完頭花,一回頭你們就不見了。”
“我讓夏荷給珍珠說了呀,難道太吵了珍珠當時沒聽見?”殷素素心情顯然極好,此時臉上笑意一直不斷。要知道殷素素可是個實打實的冷美人,尤其在侯府時候,一日中難見多少笑影,在侯府是出了名的。
“可能是吧。”林鈺不是很相信,不過也沒繼續追究,“看素素姐心情不錯,難道有什麼好事?”
“好事麼?也算不上,幸災樂禍而已。”殷素素也不隱瞞,“張婉兒的作爲觸動了諸多權貴正室誥命的神經,人人都怕外面那些女人跟着學上一遭,雖然有麗貴妃和三皇子妃幫着打圓場,張婉兒還是幾乎被在座的所有夫人明嘲暗諷了一場,宴席沒結束就退場了。”
“哦,我知道了。”因爲程毅的事情,林鈺對這個原本應該覺得幸災樂禍的新聞完全不感興趣了,只哦了一聲。殷素素也只當她已經完全放下,也沒再提起這事。
倒是林鈺詢問了一下這個七公子的信息,也不知道是殷素素也不知道,還是林鈺描述的不夠清楚,殷素素並不清楚他的名姓。林鈺只能暫時作罷,回去繼續想辦法。而青青看着林鈺對這個七公子十分上心,暗暗擔心。
時間已經極晚了,出城也不方便,殷素素也索性去了林鈺那所小宅子住下,林鈺之前就有佈置幾間客房,被褥自然是上好的,不過幾乎沒什麼裝飾品,殷素素沒挑剔,各自道了晚安,洗漱過去休息了。
當晚林鈺又做了那個許久都沒有做過的夢。那是個下雪天,雪很大,地面上已經有了厚厚的積雪,潔白的雪花很快就把那個人的背影給淹沒了,她想要挽留,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只能看着他越走越遠。
“程毅哥哥。”林鈺從噩夢中醒來,摸了摸臉上的水跡,拿起絲帕擦乾淚水,輕輕的嘆了口氣。睡是睡不着了,林鈺披了衣服坐在桌邊,托腮望着窗外,月光皎潔明亮,照射在院子,然後還有院子裡的人身上。
是的,這麼晚了,還有人在,林鈺仔細瞅了瞅,只能確認出個身姿苗條的女子,也沒看清楚是誰。林鈺有點好奇,穿了厚衣裳,打算下去看看。
靠着院子裡小亭子坐着的正是大美人殷素素,那倒是不奇怪的。林鈺是知道她睡眠不好的,只是不知道她這個毛病是現在得的,還是自來有之。
“你怎麼也沒睡?”殷素素似乎耳目十分敏銳,林鈺剛下樓,還沒進入到花園中她就站起身來,扭頭對着林鈺的方向。
“做了個夢,估計也睡不着了。”林鈺攤攤手,很是自然的坐下,不過冬天石凳還真是挺涼的,“素素姐呢?之前青青送的香品用掉了?還是用多了沒用了。”
“那倒不是,”殷素素笑笑,“我忘了帶着。”
“素素姐,你什麼時候開始失眠的?”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因爲從侯府下堂失眠的對嗎?”殷素素笑道,“你也不用忌諱,我的答案,不是。”
“呵呵,這都讓素素姐你看穿了。”林鈺有點尷尬的笑道。
殷素素倒是不怎麼在意,“我十三歲那年,除我之外一家全都罹難,那年開始就難以安眠了。說起來,當年你也是受害者啊,你父親當年也是因爲追查這件事受了重傷,而後半年多久去世了。”
“我父親啊,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林鈺自然不知道林若玉的父親到底是如何去世的,林老夫人是知道的,但是並未對她說過,青青就更不清楚了。“那現在兇手抓住了嗎?”
“自然是,”殷素素頓了頓,臉色冷凝了下來,冷笑着道,“沒有的。朝廷大概已經忘了我們一家四十多口人的性命了吧?”
林鈺看着殷素素冰冷的眼瞳,不知道爲何突然說不出話來。這樣的殷素素,她有點害怕。
“你回去好生收拾一下吧,說不準林叔叔給你留下了什麼線索也說不準啊,如今不過才八年而已,那些人大概還活蹦亂跳着呢。”殷素素扔下這麼一句話後,就起身上樓了。
林鈺還是被她這句話影響了,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收拾東西時候收拾的林父的遺物和林若玉小時候就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