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鈺眼神的一瞪,海棠一時很是有些無措,一時也有些想不明白林鈺態度的突然改變,倒是小白也皺起了眉頭。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明明人已經送到了,還在這裡故作姿態,難道是拿定了我們?還是要強買強賣嗎?”
小白的話說的可不怎麼客氣,不過海棠倒是一瞬間知道他所指爲何了,心下鬆了口氣,生氣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不知道對方爲了什麼生氣。看着對面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海棠也不拖延,忙解釋道。
“這事,真是郡主您多想了,我們這次好不容易纔把小公主小皇子帶出來,怎麼可能送出宮去,如果郡主實在爲難的話,自然也要想別的辦法。”
林鈺臉色這才稍微和緩了一點,又道,“倒不是我們不幫忙,只是如今的形勢,我們也有些自顧不暇,萬一真出了什麼狀況,我還真有些擔心兩位小殿下的安全呢。”
海棠顯然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又道,“實際上,我們娘娘也知道您的情況,而且郡主並未成親,身邊冒然多出兩個小孩兒也實在是有些扎眼,原就是託付給郡主找一妥當的人家安置,最好能送的離京城遠遠的,等事情平息了再出來。”
“那柳國公那邊應該也能幫上忙吧。”小白喝了口茶道,“或者皇后娘娘託付信得過人就是了。”
原因也挺簡單,柳國公身邊的人錯綜複雜未必信得過,自己人或許信得過,但是皇后在宮外的人手不足,怕冒然找到的人家不妥當。
只是海棠剛要開口說話,林鈺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十三公主也來了?”
“是的,十一皇子也來了。就在馬車裡面。其實如果不是公主的情況特殊些,也不必那麼麻煩郡主了。”海棠帶着點煩惱的道。
確實,如果不是小十三失去了一隻胳膊,只是兩個尋常的小孩兒,要想隱藏還是比較容易的,可是這樣的話,就不好隱藏了。必須要找可靠信得過的人照顧。
海棠看林鈺神色莫名,有些猶疑。遲疑了一下,還是道,“說起來公主有許久沒見到郡主了,我請公主下馬車見見郡主吧,您也別有負擔,就算不應承也沒什麼。說起來這些日子來,公主經常念起您呢。”
她起身欲走,林鈺卻搖頭道,“不必了。”
聽她這麼說,海棠的臉上頓時失去了光彩。眼睛裡滿是失望,她雖然嘴上說讓林鈺不要有負擔,實際上,她還是對林鈺應承下來抱有挺大的希望。林鈺素來都很照顧十三公主,看到十三公主本人。或許原本不打算幫忙的,也就心軟了。
“也是,其實也挺麻煩的,柳國公那邊都沒有應下來,郡主這邊更是……”
海棠一邊站起來轉身要走,一邊眼眶就有些紅,雖說是柳國公有心無力,但實際上更多的因素也是柳國公並不贊同柳皇后的做法,在三皇子鍥而不捨的拉攏下,有要支持三皇子的意思了。不然以柳家的勢力,柳國公當權多年,怎麼會連兩個小孩兒都照顧不了。
林鈺卻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我也沒說我要拒絕啊。”
“郡主?”海棠回頭,秀麗的臉上滿是驚喜,不太敢相信的看着林鈺,“您答應了?”
“你都說到這份上,我還能不應下嗎,何況就算不看在柳皇后的面子上,我的確也要看在十三公主的份上,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她信任我的心?”
林鈺聽得見十三公主對她的兄弟說自己一定會照顧他們,不會不管他們,話裡是全然的信任,難免有些觸動。當然,林鈺原本也沒打算拒絕,沒有那麼立刻答應下來,一則是事情不小,還需要斟酌,不可能不管不顧的一口應答下來。另外也是因爲本身林鈺對柳皇后也是有些怨言的,也是難爲了他們一下。
但是實際上,蝨子多了不愁,林鈺既然送走了一個四皇子,再送走這一對兒金枝玉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要論難度上,可比送走四皇子簡單的多了。
畢竟現在名義上十一皇子和十三公主還在宮裡,也沒多少人真正注意他們,也沒人知道真正的皇子和公主已經出宮,容易的多了,難度就是要找一戶照顧他們的人。這個人選倒是不少,殷素素身邊那麼多親信,也有比較隱秘的,選其可靠者去辦這件事就好了,連去的地方,林鈺都有了個譜。
見林鈺應下了,海棠自然是感激不盡,“郡主的大恩大德,我們娘娘和皇子公主都萬不會忘的。只是,爲什麼您不要見見公主?這一別,可能要年許才能見着呢。”
見她問了這麼二的問題,林鈺冷笑了一下,“你們有沒有被盯着我不知道,反正我這宅子多少還是被人盯着的,你一個女人進來不要緊,反正你帶着幃帽,而且最近來的客人也不少,女客也有許多。可是十三公主要是下了馬車,真要被看見了,我可不覺得還能順利把人送走。”
一句話說的海棠訕訕的,“我只是覺得,公主一向都很喜歡郡主,肯定想要見您一下的。”
林鈺搖頭,“事情辦得妥當,日後總有相見的時候,事情萬一出了紕漏,我和公主都要倒黴,再者只要心裡掛念着,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呢?”
海棠沒什麼話說了,看了一眼林鈺,倒覺得她這纔是不枉虛名,果然還是有見地的,也就不打算說什麼了。她出宮隱秘,原也不能多呆的,和林鈺商定了一些事情後,她上了馬車回去,路上的時候去某家酒樓吃了頓飯,到時候馬車就空了。
然後等她繞來繞去,真正回到宮裡的時候,已經接近天黑了,灰沉沉的天空,雲靄頗重,壓在這壯麗宏偉的宮殿羣上,說不出的壓抑低沉。
柳皇后穿着一身水玉色的羅裙,素淡非常,長長的濃密的黑髮也只用銀簪挽起裝飾,整張臉上不施脂粉,也沒有多少血色,宛如一株深秋時候寂寞開放的白色菊花,顏色蒼白,香氣清冷,意外的有些悽清之感。
她此刻正靠在窗口站着,看着外面的低沉的雲層深厚的黯淡色的天空,神色冰冷中帶了一點高傲。
海棠小快步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彙報道,“事情辦妥了,是您所說的那樣,郡主那邊的人應承了,國公那邊雖然嘴上說的好,可是就是不鬆口。”
其實柳皇后原本就對兄長沒報多少希望,她對自己家裡那邊還是滿了解的,自己兄長的秉性,柳家的秉性。
不過海棠還是有個問題,“娘娘,您爲什麼非要送走小皇子小公主?其實眼下看來,應該也不會再波及到他們身上了啊。”
“你理解不了我做母親的心。”柳皇后輕嘆了口氣道,“我原以爲我的心已經死了,可是當我抱着冰冷的,快要僵硬的小十三的時候,你沒法想象我的恐懼,可是當恐懼過了後,我覺得我又活了過來。”
柳皇后曾經爲了那個人的愛幾乎發了瘋,當他死了,她覺得她的心也隨着他一起死了,她一度是想要求死的,一雙兒女也沒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可是當事情走到了這個地步,當女兒幾乎溺斃,她作爲母親的本能甦醒了,這才發現孩子在她的生命中也佔據瞭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不會放棄的,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容忍?我讓了一次,是不是還要讓兩次,讓三次,讓多少次纔算完?”
柳皇后是柳家的嫡出大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嫁人直接嫁了皇帝,還是正室,從來都是她謀算別人,還真沒有幾個人敢真的對她怎麼樣,這次不過是長孫氏和蘇氏之間的爭鬥竟然差點害了她女兒的性命,她怎麼可能忍得下?
雖然,柳家是希望柳皇后忍下這口氣的,畢竟三皇子處理的很及時,也做了一定程度上的補償,在柳國公看來,四皇子現在下落不明,三皇子已經登基,很沒有必要和他鬧翻。
只是,柳皇后畢竟是母親,又是如此驕傲,而且以她決絕的性子,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
此時,林鈺和小白也坐在窗前,準備享用他們的晚餐。
“你爲什麼答應的那麼爽快?要說,我們和柳皇后之間就算不是仇人也差不太多吧。”
林鈺喝了一點口山菌排骨湯,輕聲嘆了口氣,“一個是因爲我確實是很喜歡那兩個孩子,尤其十三,二嘛,你沒想到嗎?”
小白沉默了一下,“也是,你照顧了她的一雙兒女,她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和三皇子鬥起來。”
“說起來,也有些卑鄙吧。”林鈺把勺子在湯裡攪動了一下,突然沒有了多少食慾,“比起以前,我可多了多少算計啊。”
小白笑的溫柔,夾了一塊蝦仁酥給她,“別這樣想,無論你幫不幫忙,柳皇后都下定了決心把兒女送走的,你還是幫了她的忙,頂多算是互相幫助而已。”
林鈺輕嘆了口氣,沒有再對這個問題討論下去,看一眼外面黑雲低沉的天空,聲音輕柔的似乎在自言自語,“要下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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