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不愛笑，一日甚至一月都不會笑一次，殷素素就是這麼一個人。她是個冰山美人，在鎮遠侯府的時候，可能整月都不見她臉上露出什麼笑容。
好在在這方面，美人總是有特權的，殷素素再不愛笑，她也是頂級的美人兒，她的姿容絕代，即使是發瘋看着也是賞心悅目的，何況只是不笑。如果相貌平凡的姑娘，愛笑的總是比不愛笑的討喜，笑的好看的可能比普通的美人都有魅力。
不過離開侯府後的殷素素笑容倒是比以前多了許多，雖然沒有開懷大笑，但是高興的時候，微微一笑，或者眼帶笑意還是有的。只是，在殷素素的笑容中，因爲高興的笑還是隻佔了小部分，大部分是冷笑，諷刺的笑，嘲弄的笑，虛情假意的笑。
雖然她真心笑起來，總是非常美麗，如果說她平日裡冰冷的模樣，好像是幽靜寂寥的夜裡，深藍色天穹下綻放的曇花，氣質高潔華貴，只有清冷夜風相伴。那麼她真心的笑起來，就好像是一朵太陽初升起時候，帶着晶瑩露珠的嬌柔的淺粉色芍藥，美的讓人心軟。
但是，她還是不愛笑，她的命運，她的責任，她的過往，以及她的現在都讓她成爲了一朵幽靜夜裡綻放着的冷傲曇花，而不是驕陽初升時候的芍藥。不過這一次，林鈺一進門就看見了臉上帶着笑的殷素素。
這一次林鈺看到殷素素的時候，她雖然只是淺淺的笑着，但是笑的很美，也很真心。林鈺把懸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
“看姐姐你笑的這麼開心，想來是件大好事了？”
“也的確是件大好事。”殷素素淺淺的笑着道，“巧巧有身孕了。”
巧巧？林鈺沒記得殷素素身邊哪個大丫環女管事叫巧巧的啊。一般都是春夏秋冬系列的。而殷素素也絕不會因爲一個尋常的下人有了身孕而高興呀。
“這件事，倒還要多謝你的丫環水仙呢。”殷素素又笑道。
多謝水仙？林鈺這纔想起，水仙去送殷幸的丫環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水仙做了什麼好事？”青青把林鈺想問的問了出來。“巧巧又是哪位？”
看着兩人都是一頭的霧水，殷素素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方笑着和林鈺兩人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事，和林鈺還真有一點關聯。那叫巧巧的丫環送了殷幸的情信來後，林鈺叫水仙送她出去，路上正好碰見了送點心的丫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位姑娘聞見便覺得想吐。然後她確實吐了，吐得稀里嘩啦，根本止不住。
要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水仙一向是個謹慎的人，扶了這姑娘在不遠處的亭子裡休息了後，便找了管事，請他找瀾苑的大夫過來瞧瞧。
這一瞧便不得了，這叫巧巧的丫環竟然已經有了身孕。將將一個月多一點，也虧得這大夫把脈把的出來。巧巧半吞半吐的告訴諸人，她是殷幸的通房丫環，跟了少爺也有一個半月，因爲月信偶爾拖上半個月一個月也是正常，便沒多想。
聽到這裡。林鈺方纔明白過來那丫環對自己的態度爲什麼不太好了。如果林鈺嫁給殷幸，那就是跟自己分男人的人，通房還不比妾室。正室進了門打發了通房的也是有的，能有好臉色纔怪了。
“這事也不是小事，又是好事，水仙和管事都不敢瞞，便報到我這裡來了。何況巧巧本來就是我送過去的丫環，我是她的本主。”殷素素笑道。“如今我叫巧巧先回去休息了，她今兒吐了幾遭，最初三個月，胎也有些不是很穩，還是小心爲上。”
“這倒是大喜事，要好生恭喜姐姐了。”青青也笑道，“那麼這丫頭也要給個妾的名分了吧。”
“這事倒是不着急，我倒是想着，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不打算大肆宣揚，便是隻爲着穩妥起見，也要小心些。
殷素素早就打算好，此時一一道來，“殷幸最近還是常去青樓，那孩子性格也不是會照顧人的，又沒又個正經主母能照顧。這丫環便先在這裡待產，待產下孩兒，豈不是比在殷幸那邊生孩子更穩妥。”
“姐姐的思量自然是周全的。”林鈺也笑道，“不過這樣的喜事，到底要趕快知會殷幸大哥一聲。”
“這不僅是殷幸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我殷家的第一個後代啊。”
有了這個孩子，說實話殷素素心頭那根弦放鬆了不少，她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孩子，殷幸眼看着不怎麼成器，完全不像是能繼承殷氏宗祧的人。
更重要的是，眼下姓殷的只有兩個，這實在是個很危險的數字。她一直很擔心家族的血脈斷掉，雖然已經多出了個弟弟。可是殷幸貪財好色，又不是個聰明的，如果沒有自己庇佑，一準一害一個準。而自己，她也不知道如果張陳兩家困獸之鬥，準備魚死網破的時候，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能以地方之力，挑戰中央，張家和陳家的主事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尤其是張家，能讓同爲十大世家的陳家成爲他的附庸。
要知道，陳家這數十年來都沒有出現驚採絕豔的人物，連能勉強守成的沒有，在中央的削藩中漸漸衰弱。明明看着是不怎麼明顯的變動，可是二十年下來，陳家的實力，在朝堂軍隊裡的影響力比二十年前連四分之一都不如。
但是陳家大概還是不甘心被溫水煮青蛙，便想着再借着張家搏一把，而不像大部分世家一樣，雖然不太甘心，還是接受了。同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張家也很高興多了個實力強勁的幫手，並許下了諾言，若真成事，兩性永爲秦晉之好，世代聯姻。
“不，我打算暫時瞞着殷幸。”因此和林鈺猜測的不一樣。殷素素卻是連殷幸這個將要當父親的都要瞞着。“我這個弟弟看似精明，其實就是個笨蛋，能被三皇子空頭許諾給矇騙住的，竟然連不見兔子不撒鷹都不知道。”
感情殷素素對殷幸的不滿不是因爲他不向着自己這邊，而是被三皇子的空頭支票給矇騙了，那如果是真實支票，大概就沒有那麼生氣了？
此時說到了這些事情，早就屏退了不相干的諸人，不過眼下事情也差不多說完了，林鈺想起自己的來意。便取出了那方鮫綃絲帕，問道。
“那這件事，您知道嗎？”
殷素素接過絲帕一看。方要說話，屋外卻傳來了年輕男子的聲音，卻是小白的聲音。
“我一回來，就聽說你們都過來商量一件喜事，什麼喜事啊？”
聽到白緋若的說話聲。和平常見到這個弟弟的笑顏不同，殷素素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已經下了禁令了，到底是哪個嘴那麼快？！”
人畢竟不是計算機，不可能一直周密的運轉，殷素素一開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是非常高興的。
因爲陸平之有隱疾，並且她私下裡從事暗探工作的緣故，她一直都沒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的突然出現，讓她充滿了喜悅。因此，一開始的時候，她是想大肆宣告天下，邀請衆多親朋好友來的。所以。她請林鈺和青青過來，也是爲了分享喜悅。
但是等林鈺和青青過來前。她漸漸冷靜下來了，改變了主意。一樣珍寶，想要保護好，當然最好是讓別人都不知道這樣東西，自然也就沒了覬覦。
因此，她雖然還是告訴了林鈺兩人實情，但是卻早就對已經知情的人下了禁令，嚴禁外傳談論，那麼到底是哪個嘴快的告訴了小白？雖然告不告訴小白並不是件要緊的事情，但是違揹她的命令，卻是她極爲厭惡的。
看着殷素素臉色一沉，林鈺眼角瞥見幾乎在同時，殷素素的大丫環夏露就從後邊走了出去。
“姐姐，到底有什麼喜事啊？”小白滿臉陽光燦爛的走了進來。
雖然是姐弟，他和殷素素在這方面就是兩個極端，一日之間，小白臉上不帶笑的時候極少，大約和殷素素笑的時候次數相當。雖然他不笑的時候，是又酷又帥，對大部分女孩子來說，可能比他笑的時候還有魅力，但是他還總是陽光燦爛。
殷素素想了想，這件事瞞着他，怕他心生芥蒂，便打算說出真相，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小白就眼尖盯着她手裡的鮫綃絲帕道。
“這個，好像是情詩？難道姐姐你有心上人了？這倒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別亂說，我的字你還不認得？”殷素素笑道。
“那是有人給你寫情詩？恩，絲帕寓意相思，誰向你表達愛慕之情？”小白坐下道，“我去打探一下，要是好的話，姐姐你也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娘上回寫信來，還叫我勸你，別太挑三揀四了，有差不多的就嫁了吧。還說，她選了我爹，姥姥姥爺其實當初也不甚滿意，覺得是江湖浪子不安穩，後來過的不也挺不錯的嘛。”
想到母親，殷素素的笑容也加深了，上次收到信件，她母親寫了八九張信紙，懇切非常，但是通篇只有一個主題，保重身體，然後找個好人家嫁了。
話題被小白成功的引到殷素素的婚事上面了，小白開始討論起什麼樣的男子合適，又說起他娘說那種男人死活不能嫁。殷素素雖然暫時沒考慮過嫁人，也覺得挺有趣，便不時的否認某種類型。
林鈺在一邊聽得挺入戲，摸了摸下巴，這豈不是後世裡大齡男女面對的逼婚？殷素素這樣的女子，難道也避免不了這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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