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京城那高大厚重的城牆,林鈺可以說是感慨萬千。其實從清明上墳到現在還不足一月的時間,可是發生了這麼一系列緊張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事件。而她離開京城的時候是暮春時分,如今也已經是初夏了,桃花梨花什麼都凋謝了,只餘枝頭青杏小,更有種恍若隔年之感。
顯然有這種感慨的不止林鈺一人,林鈺也聽見另一輛馬車裡的宇文毅也長長的嘆了口氣。一個月下來,他雖然依舊溫文爾雅,卻不比以往心思單純了。
林鈺正感慨着,卻有殷素素的下人過來傳話,“我們夫人叫小姐先回去休息,如無意外陛下這幾天就會接見您。我家夫人要陪着七皇子殿下一起進宮,然後復旨就不陪着您回去了。”
“自然差事要緊。”林鈺笑道,“請你家主子放心就是了,如今已經回了京,自然安全無比。”
原來已經到了岔路口,因並沒有旨意要林鈺馬上進宮,林鈺自然要回家休息,也就是和殷素素等人分開了。負責護送的羽林衛將軍派了兩個士兵護送林鈺到家,就和大隊人馬一起進宮復旨了。
因爲兩個羽林衛加上一輛馬車,林鈺回家的動靜並不大,可是林鈺沒想到,她還沒下車,就看到青青一路小跑着跑到門口。
“小玉,小玉,真的是你?”看到零件完好,沒缺胳膊腿的林鈺,青青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沒事就好。”
大劫過後。得見親人,林鈺也沒忍住撲了過去,兩人在門口就抱頭大哭起來。四鄰都出來看熱鬧,還是粱管事覺得不太好。對珍珠說,讓珍珠帶着幾個丫頭把兩人連勸帶拉送進了宅子。
“兩位軍爺辛苦了,這些請兩位打酒喝。”
粱管事知道無論是青青還是林鈺都沒心思顧及其他了。笑着送上六兩銀子,請兩位軍士走了,這才關上大門。那些鄰居看着沒什麼熱鬧了,倒也都一個個回自己家了,當然免不了談論了兩句林鈺命大之類的。畢竟大夥都聽說了那夥兇徒窮兇惡極,不僅敢刺殺公主皇子,對平民百姓也是見人就殺。
青青可不那麼覺得。她回來曾細細的問過跟着林鈺的下人。她知道是林老夫人絆住了林鈺的腳步,也知道原本不幹林鈺的事情,是保護七皇子的侍衛搶了馬車,牽連了林鈺。
兩人抱頭痛哭一回,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開始說起具體事情經過。此時青青就忍不住憤憤不平了起來,除了大罵刺客和假冒欽差,更是對林老夫人和七皇子頗有怨言,覺得要不是兩人,林鈺怎麼會受這麼大的罪?
林鈺倒是不以爲意,安慰她到,“其實也不好說是好運氣還是壞運氣的,我倒覺得自己逢凶化吉呢。你想想,如果當時七皇子的侍衛沒有把七皇子扔到我馬車上。我大概是會直接碰見那羣刺客的。到時候,大夥都沒四散去找我,連我帶大夥都難逃一劫。我可是聽說右僕射大人家的小姐也不幸遇難了?她身邊帶着下人侍衛豈不比我多的多?碰到刺客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話雖這麼說,都怪林老夫人不好,她好生的呆在府裡,去上什麼墳?她也覺得對不起林老爺?”青青氣漸漸的平了一些。還是生氣。“你出了事,她只派了個老婆子過來問過一次,就再沒來過了。”
“曾經滄海難爲水,有些事情發生了就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了。”林鈺倒是想得開,又笑道,“你還不知道,她那日上墳是一個目的,還是想刺探我是不是知道素素姐弄的玻璃作坊的事情。不過她這些日子老了好像十歲,她自己說是大病,不過聽着像是中毒。”
“這纔是現世報呢。”殷素素解氣的道,“不過,誰害她?她只是一介女流,害她好像有點無關大局。”
“這是鎮遠侯府的事情,我們管那做什麼。”對林老夫人,林鈺也心冷了,轉而笑道,“其實可惜了我是女兒身,不然我連着救了兩回皇子可是了不得的政治資本,說不準當官當的風生水起呢。”
“你唬誰呢?”青青聞言也笑了。“就憑你那懶散性子,去當官?”
“嘻嘻,瞭解我的還是青青啊。”林鈺笑道,“我的人生目標是日日睡到三竿起,喝茶賞花聽琵琶。也不知道最近酒樓生意怎麼樣了,素素姐這些日子忙我的事情,只怕點心生意,玻璃生意都沒怎麼關心。”
下人早就準備好了茶湯請林鈺沐浴,也準備好了飯菜,兩人黏在一起,說起這些日子的事情。林鈺說起幫助過自己的人,又不是沒經濟條件,自然是有恩報恩,青青也很贊同。
此時的皇帝也在說着自己的恩人,這個恩人就是指的林鈺了。林鈺小半年裡連着救了他的兩個兒子,也算是實打實的恩人了。不過天家不言恩,救皇子要嘉獎,但是皇帝心裡還是覺得挺理所當然的。
“你說那個姓林的丫頭,武功並不好?”御座上的皇帝宇文吉淡淡的問着跪在地下的殷素素,“她可是連着救了朕的兩個皇子。”
“只有點粗淺功夫,她幼年父母皆喪,在鎮遠侯府裡教養,跟着老鎮遠侯學過一點武藝。不過,實在算不上好,只比尋常女子體力好些。其實當初她因相貌頗美,所求的只是面對一個男子能防身。”殷素素答道。“學的不算好,又丟下兩三年了,水平皇上可想而知。”
“那她這可是運氣呢,還是另有些本事?”皇帝宇文吉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朕看這個女孩子不見得簡單啊。我似乎聽說,她自鎮遠侯府出來的時候只有些錢和地,其他的生意都是她自己張羅起來的?”
殷素素猜測着皇帝的意思,似乎是有些起了疑心,畢竟也確實太巧了些,兩個皇子出事,都被同一個人給救了。這個女子還是個不算頂聰慧,只會點粗淺功夫的民女。
因此她再回答的時候就謹慎的多了,想了想才笑道,“本事性格什麼等陛下召見一下她就知道了,聰明是聰明,可惜胸無城府。說到運氣,我倒是想起一事來。這孩子改過名,原本叫林若玉,因覺得自個命不好,所以找人問了後,改成了林鈺,說是能逢凶化吉。如今看來,這個名字還真是改對了。”
“逢凶化吉?”宇文吉聞言也笑了起來,“她這個逢凶化吉還能帶挈別人嗎?那我要不要把她指給小七,畢竟小七和她也獨處了好一陣子,只怕對她的閨譽有礙。”
殷素素給宇文吉當下屬也當了八年了,深知這個皇帝的性子,多疑和果斷在這個老男人身上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了。在他還懷疑林鈺別有居心的時候,絕不會冒險把林鈺指婚到皇家。
因此殷素素也不怎麼擔心,只是笑道,“她那性子,可不怎麼適合在皇家生存。”
“照你這麼說,她並不聰明,怎麼接連救了兩位皇子?”宇文吉想想也覺得自己多疑了,林鈺那點履歷,很清楚明白,而且林若玉父親就是被刺客所殺,也不可能和那些歹人同流合污。
“大概老天偏愛老實人?”殷素素說着也笑了,她和宇文吉的關係極好,更多時候,不像上下屬,更像親近的長輩和小輩。
“也罷了,等我見過再做決定吧。”宇文吉笑道,但是在下一瞬間,他的臉色立刻冷肅了起來,變臉之快,絕對勝過奧斯卡影帝。
“知道是誰假冒了欽差了嗎?”宇文吉冷道。宇文毅和林鈺獲救的消息一到京裡,殷素素一上報,宇文吉就派了人連夜出京接人,並命令他們急行軍。他的動作不可謂不快了,那麼假的欽差能搶到真的欽差前面,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假的欽差收到消息可能不比他們晚。
無論是對方在長河縣這種偏僻地方安插了眼線,還是在京裡相關官員裡有臥底,都讓他心生不安。尤其問過小七後,小七說無論名牌還是聖旨看着都是真的,說明對方起碼是見過不止一次聖旨的,或者曾得過聖旨,並瞭解聖旨的內容和書寫格式。
殷素素其實心裡知道是誰做的,不過這次三皇子狡猾異常,並沒留下什麼馬腳。她和宇文吉的關係雖然親近,也深得宇文吉的寵信,至少比三皇子得信任。但是三皇子和宇文吉之間血濃於水,畢竟是父子,殷素素不可能也不會在沒證據的情況下指出三皇子纔是兇手。
宇文吉也未必不知道可能是自己幾個逆子中的一個坐下的,但是他和殷素素一樣也沒有什麼證據,更兼心裡希望是刺客假冒的欽差。所以他想了想,決定暫時還是不要深究的好,反正有自己盯着,那幾個逆子暫時恐怕也沒有作惡的機會。
“你也奔波了好些日子,下去好好休息吧。”宇文吉很快就轉換了臉色,又變得如沐春風起來,溫和笑道。“你年紀也不大,好生挑挑有沒有你能看上的人,朕給你指婚,畢竟之前那婚事委屈你了。”
“等當年事了吧,我如今也無心這個。”殷素素面上笑道,心中卻暗自思量。她聽得宇文吉沒叫自己繼續追查,就是要暫時保住三皇子的意思了,自己猜測的果然沒錯。不過也是那麼一回事,三皇子雖然狠毒,但是還是有能力的,萬一太子真的先死了,或許三皇子真的有機會登上大位。
“對了,提醒下你那個義妹,明日提前收拾一下,朕明日會召見她。”
“這個字自然,臣下告退了。”一邊想着,殷素素告退了。
第二日上午下朝不久,宇文吉就在後殿召見了林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