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陽重遇

葉溫陽也來到他身側,有趣地看着她,輕聲同他咬着耳朵,“這姑娘真是姿容可人,卻不像做生意的,雖梳着姑娘頭,周身氣派看起來更像是誰家的大婦,她是來捉自家夫婿的嗎?”

只聽一陣叮咚作響,段樓的媽媽一邊擰着紐子,一邊揮着手絹快步跑上前,卻是恭謹地朝蘇月漓彎身,轉而又急的跺腳,“我的大當家誒,您要來怎麼不先遣個小子告訴奴家一聲,這這這···滿屋子人窺了姑娘財神金面去,怎生使得!早知大當家要來,說什麼今天段樓就關門不營業了。”

這話一出,衆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誰不知道段樓的雲媽媽,專是一雙富貴眼睛,一顆體面心情的,來段樓的人尋歡作樂怎麼玩鬧都罷了,可算賬的時候差她一個子兒都得追着罵三條街,瞧這卑躬屈膝的樣子和出口的話,怎麼像伺候主子似的。上回宮裡來的人,她也沒這般好臉兒啊。

蘇月漓慧黠的眼眸在段雲身上一轉,清淺頑皮一笑:“張老闆點名要來這談生意,主隨客便嘛,看樣子云媽媽,你生意不錯。”雲媽媽當了多少年的老鴇,什麼羞臊場面沒見過,卻被蘇月漓溫柔綿密的一聲調侃,羞的老臉做燒。

蘇月漓也不再逗她,細糯糯的聲音不輕不重,“雲媽媽,段樓這樣熱鬧,你將打理得很好。”

“大姑娘,這段樓的老闆是您吶···您瞧我,冒失了。”方纔上來的張老闆,滾圓而富態,看樣子是文州的商人,他本不服氣蘇家叫一個小女娃來談生意,提出女子經商多有不便,至少不能一起喝花酒,誰知蘇月漓就下帖子將他約在段樓。

“不過聽說這樣的地方賺錢快一些,我就試一試,雲娘很好,讓我放心,託張老闆的福氣,我也順便來看一下段樓。”她聲音還是慢條斯理的溫和,奈何衆人耳朵支棱的老高,一樣聽得清清楚楚。

一瞬間唏噓一片,一個在室女子敢來花樓就已經是大不雅,卻還大方承認自己就是花樓的老闆。

段雲娘頂頂看不上這樣自以爲是的男人們,故意將帕子一抽,摁了摁鼻子上的粉,高聲道:“有您活財神的玉手一點,什麼買賣不跟潑了油似的,今日您一路過來,但凡能瞧見您馬車穗子角兒的,怕是印堂都要發紅了呢。”

說罷往外一甩:“各位官爺,您們可是賺着啦!”

聽她說的不像,蘇月漓也不生氣,反正她作爲在室女子的名聲已經十分不好了,也不差這一下。

蘇月漓仍是淡然淺笑,雙眸熠熠難掩精刮,“雲媽媽,天字號房有空的嗎?準備一間,弄些拿得出手的好菜,也不知張老闆關顧過段樓沒有,有沒有相熟的倌人。”

雲娘歡場縱橫,怎不知如何答對:“張老闆最喜歡咱們如仙,這個月擺了三次酒,叫了兩次牌呢,剛剛也遞牌子上來,可惜如仙正在下頭應條子,出船歌,想必這功夫也差不多了,我就叫她上來,讓她在身邊好好伺候張老闆,您上天字壹號間兒,那兒有臨河的大窗,有什麼好買賣呀,您款款的談。”

蘇月漓一聽,仍是笑得和婉溫柔,將狡黠的心思掩藏在笑容裡:“既然如仙還沒回來,雲媽媽,明珠身上可大好了?叫她來吧。”

張老闆一聽到能讓明珠伺候,一張臉都要被笑褶撐破了。如仙不過是二等倌人,他花了好多銀兩都不得在如仙處多留一留,那明珠更是想都不敢想,那是花魁,是一日只見兩個客人的嬌嬌兒呢。沒想到今天卻能得到明珠伺候,他都快高興地暈過去了。

他高興地直搓手,彷彿明珠已經在他懷裡般興奮。“蘇大當家,您放心,這批絲貨咱們好商量,我真得謝謝你的招待呀。”

“這是哪的話,不管段樓是不是我的,您來了南城做生意,直直的找上我們蘇家,又有那樣的誠意,是看得起我蘇家,我就是主,張老闆是客,就是一千一萬兩砸下去,這頓招待也得讓您滿意不是。”

而男人在美人如懷,酒酣自滿之下腦子是不會清楚的,只消美姬們耳朵風一吹,他耳一熱,心跟着一熱,這頭肥羊就離不開蘇家這口鍋了。

無視衆人的注目,與竊竊私語。繡鞋下的腳步輕盈沉穩,她旁若無人般向前走着。

衆人爭相下座位觀睹她,卻又不敢離她太近,坊間說她是轉世的母貅,被她看一眼財運都能跟上好幾天,遑論此等美貌,若惹她一瞪,怕是要做什麼賠什麼。

蘇月漓倒不怕看,只是被想沾財運的人堵的不甚好行,她有些調皮,明眸微轉,等閒一睞,便已將衆人酥倒,衆人狂熱的呼和做聲,慶幸自己被活財神垂睞。

她順利的轉到了上三樓的樓梯前,發現狂熱中只一個身影一動不動,她的美眸不經意地輕揚,卻恰巧和一雙沉定瞳眸對上。

顧盼神兮又明和淡定的烏瞳霎時怔愕,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裴恩,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心一抽,強迫自己瞬間平復心情,對着探尋的雲娘清甜一笑,款步上三樓去了。

不同於她的震愕,男人則是彎着薄脣,沉沉黑眸定定望着她挺直的背脊。

那果然是他的妻子,曾經的。

有蘇月漓一睞一笑,她們一行人方一離開,二樓大廳的話題已經全換成了同一個,人人都在談論着蘇家這位大當家的事,而裴恩仍盯着那消失身影的樓梯口。

“蘇家果真已經由個在室女子掌權了?這姑娘想必是個厲害角色。你看那腦滿腸肥的老闆,怕是要被她宰得不輕。原來閨名叫月漓,不知道是那兩個字。”葉溫陽嘖嘖輕嘆。

“月漫半山,淋漓醉墨。”裴恩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