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斟尋龍大笑着對冥滔說:“我還以爲大商的太子是個多麼威武雄壯的人物,弄了半天,就這麼軟綿綿的一瘦條兒。”
“嗯,像條鹹帶魚。”冥滔也戲謔地說:“身上的披掛倒很是不錯嗯。”
“我像什麼二位先不用討論了,”太子杺慢吞吞地說:“斟尋將軍殺了我商師司馬有虔的長子孟統,孟統還是我在大商武庠的同學,所以我想來給他討個說法。”
“哈哈哈!”斟尋龍又大笑起來,:“就你這病羸虛弱的樣子,連說話都沒力氣,來給他討說法?也好啊,正好我把你殺了,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那就各取所需吧。”太子杺半閉着眼,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太子杺和斟尋龍要單挑,雙方戰車就在兩軍陣前拉開距離,然後雙方馭手一齊抖絲繮,往前衝。
給太子杺駕車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就是商湯的僕御官方惟的長子方興(又稱彭興或方與),這小子別看年輕,卻是個老司機,從七八歲就開始學駕車,十一歲就能獨自駕車送驛傳,已經有七八年的駕齡,年輕而有經驗。在大商的武庠裡,他和弟弟方召都是駕馭技術最好的學生,但是方召才十六歲,不夠上戰場的年齡,所以不能參戰。
雙方戰車看看衝近了,都打個弧,把雙方將領讓出來。
“看槊!”斟尋龍暴喝一聲,一槊戳去,帶着一股凌厲的勁風。
太子杺好像不看他的槊,兩眼看着地,只憑感覺,側側身子就避過了。
斟尋龍立刻變招,對着太子杺的腦袋橫掃,太子杺一低頭,槊就從頭上走空了。
二車交錯而過,又兜回頭來,繼續衝鋒。
看看又靠近了,斟尋龍雙手舉槊,做出突刺的準備,突然,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子杺嘴裡發出了一聲像狼嚎一樣的怒吼。
“啊嘔——!”聲音尖利淒厲,十分怪異,震得人耳朵發麻。
這一聲怪叫非常突然,讓斟尋龍一愣,就這一愣,便要了他的命。
在怒吼同時,太子杺右手單手持矛對着斟尋龍就是一個突刺,動作毫無預兆,速度快得簡直如疾風閃電。
本來斟尋龍見他一直提着盾、拄着長矛站着,根本沒有攻擊的意思,可長長的矛頭寒光一閃就到了跟前。
斟尋龍果然了得,他來不及躲了,就用槊杆子當盾牌,往身前一豎,他很準確地看到了太子杺刺來的矛頭,也很準確地用槊柄擋住了矛尖,他那槊柄足有碗口粗細,從厚度上講超過木頭盾牌,按理說這下足以擋住長矛的刺殺了,可是在太子杺這裡卻失去了作用。
耳輪中只聽得“嚓、啪、噗——”,太子杺的矛頭截斷了斟尋龍的槊柲、刺中了護心鏡,又穿過護心鏡把斟尋龍前胸後背來個對穿,矛頭一半從後背穿出來。
因爲戰車的衝擊力巨大,太子杺單手舉着長矛把斟尋龍挑出了戰車,往前衝了好幾丈,砰地摔在地上,屍體在地上又滾出去老遠。
商兵們“轟”地一聲歡呼起來:“哇哈!太子威武——!”
一通助威的鼓聲大作,商兵喊聲動地。
冥滔嚇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條病病殃殃的鹹帶魚刺殺速度這麼快捷又威力無窮,簡直就是雷霆萬鈞,只一擊就把斟尋龍幹掉了,而且是用一隻手。
馭手方興兜回馬頭,跳下車,用繩子把斟尋龍的屍體拴在戰車後面。
太子杺好像有點激動,拄着長矛站在戰車裡,彎腰咳嗽了一聲:“第一次殺人,感覺……咳咳,好像還可以。”
東門羽正高聲提醒道:“太子小心,還有一個……”
太子杺扭頭看看冥滔,仍然不緊不慢地說:“這次本太子來,只是要斟尋龍,所以你先留着以後收拾,如果不服就放馬過來。”
冥滔提着戈盾,愣着,沒敢動,後面的夏師兵卒也嚇傻了,沒人動。
太子杺見他不動,也不再理他,揮揮長矛,帶着商兵、戰車拖着斟尋龍的屍體,揚長而去。
冥滔回過神來,帶着士兵跑回夏師大營向夏象彙報:商湯的太子伯杺來了,是個一臉病容、瘦長得象條鹹帶魚一樣的年輕人,可就這病病殃殃的傢伙,只一下就殺死了斟尋龍大人,連屍體都拖走了。
夏象一聽,驚得差點從坐席上蹦起來:“怎麼可能?斟尋龍是最好的武士,武藝超羣,怎麼可能連一下都擋不住?”
“是真的啊君上,”冥滔說:“真的就一下,不光臣下看見了,當時在場的一千多兵卒也都看見了啊。”
正說着,夏師的探馬來了:“啓稟君上,斟尋龍大人的屍體,被號令在商師的轅門外了。”
“啊……可惡,混蛋!”夏象脾氣極端暴躁,很像夏桀,對冥滔吼道:“你怎麼跑回來?怎麼不上去殺了那個混蛋?”夏象吼道。
“君上,您知道我的武藝還不如斟尋大人呢,就是上去他照舊是一下……”
“膽小鬼,你個白癡!”夏象破口大罵,斟尋龍被殺他心疼瘋了。
夏師司馬恩沃急忙勸:“君上息怒,如果真的象冥氏子所說,那麼這個太子杺必定是個武藝高強的人,商湯的兒子肯定不是凡品。他那種快速的刺殺,不是誰都能擋得住的。”
“屁!這點把戲,弼伯就不怕!”夏象吼着:“只要他在,肯定收拾了那個病秧子!”
弼伯是夏象的大兒子,夏象篡位之後,他就是東夏的太子,所以也叫太子弼或太子弼伯,後來他繼承東夏的君位,而商代東夏被稱爲“人方”、“屍方”,周代則稱爲“東屍”,也就是“東夷”,所以他也被稱爲“夷弼”,也有的書上寫作“夷艴”,“弼”、“艴”在古代是音近的通假字。
太子弼也是東崑崙庠的畢業生,和斟尋龍、冥滔是同學,當然也是夏桀的校友。
只不過他不在夏師軍營,而是在東夏坐鎮,沒來前線。
“君上,臣下正要向您彙報這事兒。”太宰僈說:“在下剛接到夏邑來的軍報,太子弼伯把夏邑的管理權交給了佮仲和兢叔,他和三王子寶叔帶着援軍兩萬來這裡了,大概明年春天就會到。”
“什麼?這個混蛋怎麼能這麼搞!”夏象又吼叫起來:“夏邑那裡也很重要。”
“唉唉,君上知道,太子其實很喜歡打仗……”
“嗯,也好,他來了,正好收拾商湯那個病秧子太子……叫什麼來着?”
“太子杺。”
“對,太子杺,只要殺了這混蛋,就會挫敗商師的銳氣,至少商湯那裡日子不好過。哈哈哈……”夏象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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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表面上看都很良善,實際上骨子裡很嗜血,而且殺人就象嗑藥一般,一旦開了口子,就會上癮,就收不住手了,太子杺就是這樣。
他殺了斟尋龍之後,受到商湯的誇獎,還給記了一個軍功,於是他殺人上癮了,而且他在殺人過程中感受到一種從沒有過的快感,讓他精神愉悅。
同時他還覺得,即使是自己被殺,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比鬱悶活着要給力。所以,在和對手交手的過程中,他從來不先動手,而是讓對手先來攻擊,他看着殺向自己身體的利刃,感受那種與死亡無限接近的感覺,認爲也是一種享受。
在這種心態之下,他閒着沒事就帶着東門羽正、慶弘和軍隊去挑釁夏師,或者深入夏師的領地去襲擊、剽掠,奪回了兩個城邑,還冒着大雪襲擊了夏師一個獨立囤聚的營盤。
夏師的軍隊也去救援,結果就象當時商師遇到斟尋龍、冥滔一樣,許多將官、士兵被殺,那些將官有的是被東門羽正和慶弘所殺,有一多半是死在太子杺之手,前後十幾個人,都是被他用長矛一擊斃命。
他覺得不過癮,經常讓方興駕着車獨自跑到夏師大營門口,要找夏師最厲害的武將對戰,夏師不理他,他就痛罵夏師將領都是軟蛋、白癡、廢物,連個能打的都沒有,甚至用戰車拖着被殺夏將的屍體從夏師大營前慢騰騰地招搖而過,耀武揚威。
結果夏師的將領們一聽說太子杺就心驚膽戰的,後來只要知道是太子杺來襲擊,乾脆就不去救援了,免得造成更大的損失,並傳令各營和各城邑村聚加強防守,只要是太子杺來了就別出戰,別去送死。
商師頓時得了濟,都打着這位太子的名義去侵掠夏師地盤,大冷天的卻戰事不斷,弄得夏師很頭疼。
可是夏師既不迎敵也不出戰,反而弄得太子杺沒了脾氣,沒了對手,想殺人都找不到。
當時黃淮流域氣候溫暖,冬季的時間很短,轉眼過了半個多月,到了正月立春,天氣轉暖,沒多久就春暖花開了。
這天,太子杺和東門羽正、慶弘帶着一千人去攻擊夏師大營東南的一個邑,叫不鹿,也叫丕鹿,實際上就是個很大的村聚,據探子說那裡駐紮着一支夏師的軍隊。
可他們到了這裡,卻發現邑門四開,裡面空蕩蕩的,別說人,連個雞都沒有,原來不鹿邑的人和夏師守軍怕商師來攻掠,向東遷徙撤退了。
商師就駐紮在不鹿,做好防禦準備,等着夏師來攻打。呆了三天,夏師也沒來,太子杺等人無事可做,天天在邑里喝酒。
見太子杺悶得不行,慶弘就提議,去邑外西北山上去打獵散散心,現在春暖花開,正是鳥獸出來活動的季節。
東門羽正反對,這裡離夏師大營太近,萬一遇到夏師就麻煩了。
沒想到太子杺一擺手:“走,去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