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尹道告訴商湯和息侯騶,季猱自立爲息侯之後,就開始胡作非爲,他很崇拜夏桀,什麼都跟着夏桀學。
他聽說夏桀作了傾宮,和二玉快活,就大興土木作了一個宮殿,充斥孌/&童、美女其中,縱慾淫亂,嬉笑噪鬧喧譁,稱爲“讙殿”,民間稱爲“雜樂堂”。
聽說夏桀作了容臺,也作了一個“掖臺”,民間稱爲“望霄臺”。
聽說夏桀作了酒池肉林,也讓人蓋了一個象大亭子一樣的建築,在亭子下開挖了一個大池子,注酒實糟其中,和孌/&/童、美女在酒池中沐浴、飲酒、淫%亂,名字叫“醴宮”,民間稱爲“醴泉窖”——反正就這麼瞎折騰。
喝醉無聊了,就到大街上橫衝直撞,遇到不順眼的人抓來就殺,弄得人人恐懼。
他也不問國事,全都交給陶思嘉和柴經搭理,這兩個就把持國政,但爲了讓季猱安心享樂,就到處搜刮財物和美女、珍寶供給季猱,讓他不理國政,他們好爲所欲爲。
結果,息國的老息侯夫人,也就是伯於、仲騶、季猱的母親,實在看不下去了,拖着病體去斥責季猱,讓他立刻改正惡行,如果不行,就把老二仲騶接回來。
季猱大怒,當面宣佈和老夫人斷絕母子關係,命人把老夫人拉出侯府、送到城外的息山之下,在山中密林裡建個棚屋住着,等於把親孃拋棄在荒山之中。
老侯夫人本來就有病,被這麼一折騰,連氣帶病,沒多久就去世了,季猱也不在乎,讓人草草把母親安葬了事。
臨尹道的妻子去世多年,又從淮夷的鳩方(即周代的舒鳩)娶了個偃姓女子爲妻。這個女子長得很美,讓季猱知道了,派人來傳令,讓臨尹道把老婆讓給他。
問人家要老婆,天底下哪有這種無恥加無賴的事情?臨尹道自然不肯。
有一天,季猱趁着臨尹道外出巡視的機會,帶人進入臨邑,衝進邑尹府,把臨尹道的妻子搶上車,拉着揚長而去。
臨尹道帶人去侯府想要回妻子,被柴經帶着士兵趕了出來,還威脅,如果再來就殺頭。
臨尹道大怒,想帶人造反,可知道勢單力微,搞不成,聽說息侯騶跑到商去了,也跑來商求助,懇請商湯出手幫助息侯復國,自己也可以救回老婆。
息侯騶聽說母親死了,當場就頓足捶胸地嚎哭起來。
商湯皺着眉頭說:“天底下還有這等禽獸行的東西,的確該滅之而後快!”
沒多久,去息國的探子也回來了,報告商湯,季猱又開始新一輪的搜刮民財,因爲再過幾個月,春季朝會又要開始了,他篡位奪權,名不正言不順,想盡量多向夏桀貢獻一些財寶,同時還要賄賂夏桀手下的大臣,以求獲得承認,所以這次向各城邑及所轄諸國搜刮得更厲害,弄得國中怨聲載道。
商湯聞言大喜,問伊尹是否可以出兵,伊尹想了想,告訴商湯,給他來個先禮後兵,讓各國知道商國的道義所在。同時派臨尹天道回去,儘量聯繫息國各城邑,準備協助商討息。
這裡安排妥當,商湯就派大夫慶誧爲使者,到了息國,求見季猱。
季猱一聽是商湯派來的使者,就撇了嘴,現在商湯被削爵奪宗,他老大看不起,在後宮淫樂,忙得很,不見,讓大行人(三代時期主管接待來賓的官)大夫阜來去接見,問問有什麼事情。
慶誧對阜來說:“請大人轉告息侯猱,他的哥哥仲騶現在正在鄙邑告事,鄙邑寡君派臣下來告知息侯大人:國家之所以有君主,就是用以治理人民的。世上沒有無親之人,哪裡會有無親之君?且男女雜遊,淫逸不倫,是人類所不爲者也。今息侯皆爲之,國事豈醉卿所可理,生民豈宵人所可託哉?願息侯盡孝去淫,任賢修政,以治其國。鄙邑亦當與息國締結友好,共同效忠於夏後。”
阜來急忙跑到後宮去報告季猱,季猱一聽,哦耶,這是來打抱不平啊。
翻翻眼睛,就讓阜來去回覆慶誧:“亳子處中國,寡君在南方。就是夢寐魂魄飛越,不能至也。乃辱使命,責在底裡,這不是違背典常啊?寡君聽說,天下有子女辜負父母之事,亦有父母辜負子女之事。子女辜負父母,很快傳得路人皆知,但未必是子女無理;父母辜負子女,人們都緘口不言,認爲理所應當,但未必父母有理。故寡君之所行,那些只知道‘尊親’的人胡亂指責,讓寡君蒙受冤屈,他們不知道子女和父母本來就沒那麼親密嗎?而且亳子成湯憂慮的事兒也太多,管得太寬,爲什麼不及時行樂呢?及時行樂以忘憂愁,忘掉憂愁能活一天算一天,快活一天就足夠了,何必考慮那麼久遠?”
這一大通廢話的基本意思就是讓商湯少管閒事,該幹嘛幹嘛去,他們那些對老子的指責一概不屬實。
慶誧聽罷,氣急而笑:“真他媽的能窮白話,邪說怪行之徒,不可以和常人一樣看待。”
阜來說完,拂袖走了,連接待使者的禮數都沒有,把慶誧氣得夠嗆。
從息侯府出來,慶誧準備回商去向商湯彙報,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慶誧大人留步!”
慶誧回頭一看,跑出來兩個人,都穿着大夫的官服,過來行禮。
一問,原來是息國的兩位大夫,一個叫昌允,是黃帝大臣昌明之後;一個叫高離,是帝堯的大臣柏子高之後。
二人都是息國比較賢德有才能的人,見大行人不肯接待,覺得失禮,就跑出來要請慶誧喝酒,二人把慶誧邀請到昌允家裡,擺上酒宴。
宴席間一聊,才知道,息國的大部分臣子都忠於息侯於和息侯騶,非常厭惡季猱,這傢伙道德敗壞,一點人緣都沒有。
季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把國政都交給陶思嘉和柴經搭理,本來這兩個人一個是陶邑的邑尹,一個是柴邑的邑尹,沒有什麼本事,只會巴結逢迎、欺上瞞下,遭到衆臣的鄙視。可現在國政就把持在這兩個人手裡,其他大臣沒了參政議政的權力,幾乎成了吃瓜羣衆。
這次兩人見商侯派了使者來,就告訴慶誧,他們久仰商侯成湯賢德之名,希望能歸附商國。
昌允說:“商侯徵了西面的葛,西北的溫,北邊的楚,爲什麼不來徵息?還讓季猱這麼繼續在息國禍害下去?我們盼望商侯來徵,如大旱之望甘霖。”
——後來人編《尚書》中的《湯徵》這篇,就根據這話編了一段:“東面而徵西夷怨,南面而徵北狄怨,曰:‘奚爲後我?後來其蘇。’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意思是商湯征伐東面的國家西夷諸國就埋怨,征伐南面的國家北狄就埋怨,都說“商湯纔是我們需要的君主啊,君主來了我們就好過了!”人民盼望他,就象大旱之時盼望陰天下雨一樣啊。
到了東漢末,僞造《古文尚書》的人把這段話又改造了一下收進《仲虺之誥》裡,說:“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攸徂之民,室家相慶,曰:‘徯予後,後來其蘇。’民之戴商,厥惟舊哉!”
翻譯一下就是:商湯東征的時候西夷埋怨,南正的時候北狄埋怨,說:“怎麼把我們放在後面?”所到之處的人民,都舉家歡慶,說:“這纔是我們的君主啊,真正的君主來了我們就好過了。”人民擁戴商國,已經很久很久了。
喝酒期間,昌允和高離就把息國的情況對慶誧和盤托出,連城防、軍隊的情況都說了,並表示,如果商湯來討伐季猱,他們一定全力配合,願意當帶路黨。
慶誧大喜過望,謝了兩位大夫,立刻告辭回商。